这冷不丁的一脚飞出去,震惊了旁人,也震惊了安禄山自身。
须知安禄山生得高大肥硕,站在那里就是活脱脱一座肉山,崔蒲却能一脚将他给踢飞了,可想而知他用的力气有多大。
毫无防备之下,安禄山飞出去之后,再噗的一声落地,引得脚下的地板都跟着狠狠颤动了好几下。
王倕这个见多识广的节度使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一会,他才站起来,赶紧大叫:“来人,快将安节度使扶起来!快去请大夫!”
一群人一窝蜂的上去将人给扶起来,送往屏风后头休息,等待大夫过来给他诊脉。王倕则来到崔蒲跟前,沉下脸呵斥道:“崔刺史,你这是何意?本节度使请你过来是饮酒作乐的,不是来让你胡作非为的!”
“谁让他提杨贵妃的?我听到那个名字就来气!”崔蒲却一点都不知悔改,直接大声嚷道。
王倕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联合江淮士子上书弹劾圣人,辱骂贵妃娘娘,圣人和贵妃娘娘都没有怪罪于你,你还待怎样?而且安节度使同贵妃娘娘有什么关系?你有气也不至于发泄到他身上!”
便喝道:“赶紧跟我过去,给安节度使赔罪。”
“我不去。”崔蒲倔强的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王倕气得不行。“崔刺史,本节度使知道你脾气大。可是现在,在场你看看有几个是比你更年轻、比你资历更浅的?当着我们这么多老人的面,你肆意妄为也就罢了,做错了事还不知悔改,你这样哪有身为下官的样?你再如此固执的话,那就别怪本节度使一本奏折送到长安,请圣人来裁夺了!”
“你想去就去啊,我无所谓。反正这口气不出,我心里不痛快!现在出了,我痛快了,那就随便你们了!”崔蒲抱着胳膊,反正就是油盐不进。
左右人等见状,一个个都低下头去,心里在钦佩崔蒲胆大包天的同时,也不由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好歹他踢的也是一地节度使呢!这等于是把节度使的脸面当众放在脚下踩了,而且还是用力蹂躏了好几下的那种,是谁都不会忍下这口气吧?
詹司马见状,眼中却是精光大绽。
他忙不迭走上前来,苦口婆心的劝崔蒲道:“刺史,下官知道您因为当年被圣人发配岭南吃了许多苦头的关系,心中还存着愤恨。可是事情不是都已经过去许久了么?而且您在岭南做的事情也深受圣人褒奖,如今更是被遣来守着边关重镇,这无疑是圣人对你的补偿。如此看来,圣人其实是非常欣赏你的。既然现在圣人都已经主动对你释出善意了,贵妃娘娘也当众夸奖你,这便是对你最好的肯定。你又何必执着于过去的一点小事,至今耿耿于怀呢?”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既然本刺史碍于面子不肯低头赔罪,你就代我们刺史府去向他认错赔礼?”崔蒲冷声道。
詹司马一怔,脸上便浮现几分委屈:“刺史,下官也是为了您、为了咱们凉州府好。”
“你自己想通过攀上他再攀上杨贵妃,好让自己替代本刺史坐上凉州刺史的位置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当本刺史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吗?”崔蒲毫不客气的揭开他脸上那张假面具。
詹司马老脸一红,赶紧就退后一步:“刺史您真是折煞下官了!下官何德何能,哪里能替代您?下官是真心为了您在考虑,毕竟您也不希望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被赶回长安去吧!想必王节度使也是这么想的。”
呵呵,又把王倕给拉进来了,是打算让王倕用节度使的身份来迫使他就范吗?
崔蒲冷哼一声,斜眼看向王倕那边。王倕听到自己被提及,也是眼神一暗。
这个时候,却听屏风后头一阵晃动,小厮唤道:“安节度使您快快躺好,大夫马上就来了!”
“没事没事。”就听一阵憨憨的笑声传来,“方才崔知府踢的那一脚其实并不疼,反倒让本节度使舒服得很。只是因为落地的时候摔了一下,本节度使似乎是脑子晕乎了,现在等清醒过来竟觉得浑身舒畅,就连隐隐作痛的胸骨都不疼了,可见这都是崔刺史的功劳啊!看来有个神医夫人在身边,崔刺史于治病一事上也有了不少精进呢!”
说着话,他急忙从屏风后绕出来,毕恭毕敬的对崔蒲行礼道谢。“原本我过来凉州便是打算向崔夫人求医的,结果因为崔夫人身体不适,一直不曾得见。早知崔刺史也会,我就该直接找崔刺史你好了!”
听得这话,连同王倕在内,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唯有詹司马眸光一闪,便也跟着改口:“原来是这样!下官也想起来了,崔刺史的夫人去年年底的时候还被特地请去单于都护府给人看过病,想来医术的确是常人所不能及。崔刺史和她成亲十多年了,夫妻二人长相厮守这么多年,必定学了崔夫人不少的本事去。不过崔刺史您行事之前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这样贸贸然的就一脚踢上去,亏得安节度使知道了你的好意,没有生气。可要是换做哪个脾气大的,只怕现在已经给您治罪了!”
哎,安禄山怎么就没狠下心来给他治罪呢?如果这么做了,他必定在一旁拍手叫好!
崔蒲又一声冷笑。
反正听他说来说去,都在危言耸听。一面恐吓他这件事的严重性,迫使他低头认错;一面又在拍安禄山的马屁,顺便提醒安禄山不能放过他。
来来去去都是戏,现场就属他最忙。
没看到王倕都已经掩面躲到一边去了吗?他现在肯定都后悔死不该把这个人请过来作陪的。
反正不管他怎么说,崔蒲只是冷笑不说话,就跟看个傻子似的看着詹司马。
慕皎皎也幽幽开口:“不是的。”
“嗯?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