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下海着凉了?”宝绽不走,抓过手巾给他擦脸上的汗。
“我让你出去!”匡正火了,扶着洗手台站起来,哈着腰像是肚子疼。
“哥,”宝绽知道怎么回事了,“你是不是上吐下泻?”
匡正三十好几,从没这么丢人过,“肚子有点不好,”他咕哝,“五六趟了。”
“晚上这顿你是不是没吃大蒜,”宝绽问,“也没喝白酒?”
匡正肚子又开始给劲儿,连忙把他往外推,关门坐在马桶上:“我喝的啤酒,”他隔着门板说,“而且我不吃生蒜。”
“都怪我,”宝绽后悔没提醒他,“大排档的海鲜不新鲜,最容易犯胃肠炎了,得吃点大蒜白酒杀菌!”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一晚的海浪、烟花、拥抱,全葬送在一顿小烧烤里,匡正蜷在马桶上:“你帮我去买点药。”
“这病吃药不好使,怎么吃进去怎么吐出来,”宝绽穿好衣服,拿上小钱包,“走,我带你打针去。”
匡正,男,三十二岁,万融银行执行副总裁,“万融臻汇”私银总裁,凌晨三点,被干弟弟从北戴河的小旅馆里搀出来,打着黑车上医院。
诊断果然是急性胃肠炎,医生给开了三瓶点滴,进病房一看,横七竖八的床上全是人,一问,都是吃海鲜吃坏的。正好有一个大妈出院,腾出一张床,褥子被罩都没换,匡正直接躺上去。
隔壁床是个老大爷,看着也像来旅游的,笑呵呵地问匡正:“小伙子,拉了几回啊?”
匡正转身闭上眼,肚子不疼了,头疼。
第56章
匡正睡得很沉, 直到一束强光照上眉心, 他皱着眉头睁开眼, 窗外的天大亮了, 满窗白亮的灿阳,窗帘被风吹起, 宝绽坐在帘下的木椅子上, 抱着椅背睡得正香。
匡正翻个身想起床,铁架床嘎吱一响,宝绽轻轻一颤醒了, 揉着眼睛问:“哥, 上厕所吗, 还是饿了?”
他没怎么睡,两只眼睛微红,“上厕所, ”匡正穿上拖鞋,“你上床睡会儿。”
“不用,”宝绽揉了揉脸,屋里这么多人也睡不着, “该起了。”
打点滴的人太多,输液杆不够用, 宝绽要给他举吊瓶, 匡正不让:“又不是什么大病,我自己来。”
“走吧,”宝绽边打呵欠边说, “我人在这儿,还能让你费劲吗?”
“不是,”匡正有点磨不开,“你看着……我怕尿不出来。”
“得了吧,”宝绽斜他一眼,“不是你自己说的嘛,公共厕所也这样。”
那次是在匡正家,宝绽正刷牙,匡正大剌剌进来尿尿,“再说了,”宝绽嘀咕,“又不是没见过。”
这话不好让别人听,匡正凑过去小声问:“你见过?”
“一个屋住着,”宝绽往外推他,“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见一眼,我的你没见过?”
匡正不吱声了,是见过,模模糊糊的,大概知道个形状。
厕所是公用的,在病房走廊尽头,宝绽陪他到小便池,举着吊瓶背过身,这时手机在兜里响。
“喂,”他接起来,“师哥?”
“你屋怎么没人?”时阔亭问。
“老匡胃肠炎了,我陪他在医院呢。”
“昨晚吃坏了?”空荡荡的厕所,时阔亭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大老板这胃肠欠锻炼啊!”
“打上针了,医生给开了三瓶点滴。”
“我让他喝白的他非不喝,”时阔亭还记得昨晚,“这下遭罪了。”
“我们今天都得在医院,你们玩你们的。”
“知道了,我一会儿过去。”
电话挂断,宝绽扶着匡正回病房,屋里的人基本都起来了,洗漱的洗漱吃饭的吃饭,匡正上床,微微哼一声,宝绽细心地注意到:“哪儿不舒服?”
“没事,”匡正躺下,盖上被,“肚子胀,里头全是气儿。”
“肠子伤了,”宝绽拉过椅子,“我给你揉揉。”
说着,一只手伸进被窝,匡正打了个激灵,小肚子上的手掌温热,在肚脐周围慢慢地揉,舒服是真舒服,怪也是真怪,离家这么多年,他从没被这么伺候过,别说是朋友,就是女朋友也做不到。
“小伙子,”隔壁老大爷又说话了,“你弟弟对你真好。”
“啊。”匡正皮笑肉不笑。
“是亲的吗?”老大爷又问宝绽。
宝绽边揉边说:“干哥。”
干哥,这是在匡正那个圈子绝对听不到的词儿,带着一种世俗、一种亲昵,他破天荒地觉得不好意思,好像什么拿不上台面的秘密被人知道了,手偷偷摸进被子,覆在宝绽的手背上。
这么手叠着手揉了很久,宝绽怕匡正饿着胃受不了,拿上钱出去买早点,匡正一个人无聊,刚想躺下睡一觉,门口响起一把透亮的嗓子:“找着了,这屋!”
是应笑侬,欠欠儿地进来,往宝绽坐过的椅子上一跨,抱着椅背笑话匡正:“你说你匡总,请顿龙虾鲍鱼不就没这事儿了,”他撇嘴,“做人不能太抠门!”
他后头是拎东西的时阔亭和萨爽,那俩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光着膀子,在人满为患的病房里格外扎眼。
匡正靠上床头:“你们怎么不穿衣服?”
“别提了,”时阔亭把豆浆米粥放在小柜上,水果撂在地下,“海边这太阳也忒毒了,你瞅给我晒的,”他转过身,那背上红一块白一块,像得了什么恶性皮肤病,“又疼又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