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觉得那样做是对的。殿下想来是不了解我父亲,他为人一向耿直。若是殿下以后与他多相处…”
“多相处了便会如何?”
“便会受更多的气。”
凌铉初被气笑了:“这就是你的解释?我与你多相处,怕也是要受更多的气。”
苏亦行擦了擦眼泪:“上次七夕宴后,我娘了一些爹爹以前当官的事情。听当时先帝也经常被我爹气得大发雷霆。可他每次发完怒,冷静下来想我爹的提议,都会发现是对的。几次责罚之后,又诚心道歉。那时旁人都我爹痴傻,但他,先帝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怎能因为惜命而不直言?”
凌铉初也想起了自己的爷爷,那是他从便十分崇敬之人。也是此生为数不多给予他温暖的人。苏亦行无意之中戳中了他的软肋。
“其实娘亲这些,我原是将信将疑的。因为我爹为官清明,可在当知州时与同僚上司相处,也总是虚与委蛇地和稀泥。官场那些规矩他不是不懂,只是他如今愿意入朝为官,不惜冒犯殿下,便是他为殿下尽忠的方式。”
凌铉初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轻轻擦去了苏亦行脸上的泪痕:“我错怪你了。”
“我犯了错,殿下要责罚。那殿下犯了错,是不是也要领罚?”
凌铉初望着苏亦行这泪眼婆娑的模样,总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个坑里:“这…这…”
苏亦行退后了一步,福身道:“妾身领罚,禁闭宫中反思。”她着转身便要走。
她若是真将自己禁闭宫中,怕是十半个与都见不上。凌铉初连忙拉住了她抱在怀里:“好好好,我领罚。你怎么罚?”
“殿下每个月宫中的月例由我来拨。”
凌铉初松了口气:“原是这件事,东宫事务全权由你负责。我的事,自然也该你管着。”
“还有,我宫中的胭脂水粉,衣服首饰,不要让四局每日送新的来了。”
“那怎么行!”太子扶着她转了一圈,“你每日的衣裳穿了都那么好看,我看了赏心悦目,自然心情好。”
“可是我问了云朵,我宫中的衣服都快放不下了。几十两一件,那卖驴打滚的摊贩要做不吃不喝好几年才能挣到,太过奢侈。何况,殿下是因为见了衣裳高兴,还是见了我高兴?”
“自然是因为你。”
“那这些便都取消了。”
凌铉初有些失落,自从娶妻以后,他便发现每日给她添件新衣裳着实是件愉悦的事情。这么漂亮的人,多少绫罗绸缎都配不上她。这么一来,真是少了许多的乐趣。
这一点,苏亦行其实是知晓的。她从几位兄长也都是这样,存了些银两都喜欢给她买好看的衣裳和珠钗。她娘亲都她好养活,一年四季吃穿用度,四个哥哥就问去了,她根本不用操心。
只是太子回想起来,明明今晚是他兴师问罪来了,怎么最后受罚的反倒是他自己?
可是一杯蜂蜜柠檬水送到唇边,仿佛是灌了**汤,心情又愉悦了不少。他瞧着苏亦行近来的转变,似乎对他和东宫的事情都上心了许多。
原本那些藏起来的脾气也渐渐显露了出来。
相较于之前那个乖巧怯懦的她,太子还是更喜欢眼前的苏亦校今日他责罚她时,她还敢与他顶撞,这反倒让太子觉得有些意外,又有些难以言的欣喜。
只是和承德殿不同,东宫其他各宫的嫔妃们今晚就不太好过了。太子妃一向不理会东宫事务,如今忽然让所有人来请安,这一夜,她们心绪不宁,辗转反侧了良久。
第二日晌午,各宫嫔妃们陆续到来。苏亦行发现郡主没有来,宫人过来通禀,是腿伤行走不便。
可那日苏亦行在尚青云处留宿,郡主的腿看起来已经恢复得不错了。
不过这些事与她关系也不大,苏亦行便没有往心里去。
嫔妃们也颇有些眼力见,上一次对苏亦行还颇有些轻慢,今日见了她,老老实实低头行礼。
苏亦行温声道:“不必虚礼,各位妹妹都坐吧。”
但她没坐,其他人便也都站着。一直等到苏亦行落座了,这才次第坐下。
“近来我和尚妃一起整理东宫的账目,发现其中有许多的问题。经查证,与施良娣有关。她已经供认不讳,也受到了责罚。这样的事情,希望今后东宫里不会再有发生。”
尚妃身后的卫良娣忽然出声道:“妾身听,施良娣可贪墨了不少的银两。只是禁足,这责罚是不是太轻了些?”
“太子殿下仁德,又念着些旧情。贪墨银两虽不是事,但也也不至于责罚过重。”苏亦行呷了口茶,继续道,“只是有些风传,施良娣此前薄待了妹妹们,也不知道真假。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各位妹妹的月例也该涨一涨了。”
众人纷纷面露喜色。
这一通收买人心,让各宫的嫔妃们都心情愉悦。闲话了几句家常,苏亦行便让众人散去了。
只是人并没有都走光,卫良娣见众人离去,落后了一步。苏亦行早知有人会按捺不住,她不疾不徐喝着茶等对方开口。
“太子妃,妾身思前想后,不知有件事当讲不当讲。”
“但无妨。”
“太子妃或许不知,我是早于施良娣入宫的。起初是在东宫里当宫女,因为女红做得好,得太子青睐,成了东宫的侍妾。与我一同入宫的还有一个知交好友,后来在秋狩时随侍太子殿下得力,便也被封为了侍妾。当时施良娣已经开始掌管东宫,她在殿下面前唯唯诺诺,可到了我们面前总是颐指气使。大家忍气吞声,只希望能过一些安生日子。可是后来——”
卫良娣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苏亦行抬了抬手,云朵端了杯茶过去。
卫良娣却被一惊,差点打碎了茶碗。她收敛了一些心情,将茶碗接过来,却没有喝。
“后来太子殿下出征,出征前将我的好友封为了良娣,也就是后来的宁良娣。施良娣嫉妒太子殿下宠爱宁良娣,表面亲好,太子一走便找寻各种借口责罚和欺凌她。起初只是罚跪,罚抄写《女则》之类的惩罚。到了后来变本加厉,经常责打她。宁良娣不堪其辱,想过轻生。可是嫔妃自戕是罪及家饶,她只能忍着。”
苏亦行叹了口气:“可是忍耐终究不是法子。”
卫良娣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她也过这话,完这句话的当晚上,她就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我去禀报给施良娣,可她却充耳不闻。宫里没了个人,竟然也没人来过问。等到太子殿下出征回来,忙着各种各样的事务,尤其是选秀女和大婚,也未曾想起过,这宫里曾经还有过一个宁良娣。”
卫良娣眼中的泪水滚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起身跪拜道:“太子妃,妾身失言。选太子妃是国本,妾身不敢有怨言。”
苏亦行上前扶起了她:“我知道。平白消失了一个大活人,还是位良娣,这样的事情必须得查!”
“多谢太子妃。”
卫良娣起身,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继续道:“其实…其实我知道她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