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仪还有些不放心,耐不过她坚持,宣帝那边也确实是耽误不得,只能满心担忧地离开了,走之前不忘对兰姑千叮咛万嘱咐。
不过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谁能想到,易和生赴死那样的迅速,早前却留了后手呢?
而且这后手很有可能,在去年,阿梨第一次进和氏宗祠的时候就留下了。
本来只是忧心,但不知为何,和仪忽然觉着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爬了上来,心中阵阵的发寒。
她这几天的情绪确实不太稳定,心中所有的想法都不能与朋友、伙伴明说,几乎称得上是孤军作战。
但同时,她又明白,离家不远的小院里,有许许多多的同僚战友。
和仪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偶尔能看到两个人影,也脸色苍白飘然来去如鬼影一般,她心里发涩发疼,一股怒火几乎要冲出胸膛,却只能用尽全力地压下。
手中食盒的手提处几乎要被她捏得变形,好在她仅存的理智还在帮她控制着力道。
现在还不可以。
她这样告诉自己。
酒店里更冷清了,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
宣帝的游戏声还是一如既往的激烈,他听到和仪进来的声音头都没回,直接问:“今天吃什么?”
“佛跳墙、糖醋小排、奶汁鱼片……”和仪一一报着菜名,宣帝被食物的香气所吸引,喝了一大碗佛跳墙的浓汤后对和仪道:“果然还是你会享受。”
祂好像只是随口感慨一句,和仪听在心里却深觉怪异。
江琦被宣帝喊了进来,祂吩咐:“你们两个,去看看吾那一群冥顽不化的子民们,告诉他们,腊八是个好日子,吾要在天坛祭祀天道。”
也不知天道愿不愿意受这厮的献祭。
祂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略显残忍却又很顽皮的笑容,一口大白牙雪亮雪亮的,眼神灵动天真,用略为恐怖的声音低低道:“i’mwatchingyou……天道在上啊,您准备好接受您虔诚的信徒的礼物了吗?”
“是。”二人从容应声。
对他俩的表现,宣帝好像有点失望,拾起筷子又尝了一口鱼片,很随意地道:“你们不要让我失望哦。”
这酒店离特部不远,二人均是步行前去的。
或者说,现在即使想要打车,也打不着了。
走到一半,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雪花,一片片落在二人的身上,和仪抖了抖身上的雪,转头一看,江琦身上覆了薄薄一层雪花,分毫未化,按理应该会很冷,他却浑然未决一般,手持一串念珠,眉眼间是一派的清冷飘逸。
“你为何会帮陛下做事?”和仪拢拢身上的斗篷,戴上了风帽,好像只是随口一问,眼中却写满了好奇。
江琦一步步前行,步伐稳健分毫不显匆忙急乱,可见身法不错,此时听到和仪这样问,神情未变,眉宇间是一派的虔诚与缥缈:“为寻大道,心向往之。”
“确实,对如今的咱们而言,所谓大道太过遥远缥缈,这样的捷径倒是很难得。”
二人裹挟风雪而至,却并没有太受到欢迎。
安老神情复杂地看着抖着斗篷上雪珠的和仪,肖越齐和毛凝眉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和仪倾泻一番,最后统统被和仪一句话止住:“致知,是吾神无所不知。”
肖越齐似有所悟,接了一句:“格物,是物物上穷其至理。”
“这念头还流行把话倒过来说?”江琦微微挑眉,对众人道:“我先出去,你们说罢,我在这边也尴尬。”
他略一施礼,从容退下,倒是分毫没有失礼,只是让人思绪复杂罢了。
和仪眼角的余光瞥到江清也顺着墙角溜出去了,心中略感无奈,寻了把椅子坐下。
“医院出现了危重症。”最终还是安老打破了平静:“几乎……已经与鬼物完全相同了。”
和仪神情似是悲悯:“终究会成为吾神的子民。”她对着安老,极缓地扬了扬唇角,似有千言万语,又似趾高气昂。
“你们不要想了,不会再有阳气蒸腾日光普照的一天了。”和仪用极慢的语调悠悠道:“浓厚的阴气在大气层下形成了又一重遮挡,挡住了温暖的日光,使这天气连日未曾放晴,即便是当下最高科技,对它、又有什么、办法呢?”
听着她微微加重的语气,安老从鼻子里“嗤”了一声,一扬眉,道:“一试便知。”
“转告政府,腊月初八日,吾神会在天坛祭祀天道,届时,便是他们投诚的最后机会。”和仪把话音咬得极重,冠冕堂皇地化了一句大病,安老怒而拍桌而起,手指着外面厉声呵斥:“滚出去!不要脏了这地!”
和仪心中赞了一声:好演技,不进圈可惜了。
确实,安老此时急得脸红脖子粗,几乎可以看到他额角与脖子上暴起的青筋,拍桌子的力道也格外的重,老木头的桌案立刻就裂出一条缝来。
肖越齐和毛凝眉等人连忙上来拉架,把安老‘请’出去了。
片刻之后,二人回到会议室里。
和仪坐姿仍然端方持重,问了一句如今的现状。
毛凝眉嗓音微微有些沙哑,眼下是浓郁的乌青,不难看出她最近休息得不大好,此时深深看了和仪一眼,叹道:“很不好。阴气侵蚀着大多数的普通群众,咱们圈里的人也被阴气侵染,虽然情况不像普通人那样糟糕,却有很多已经失去了对灵力的掌控,开始了如普通人一般的转化——这已经足够糟糕了不是吗?”
和仪听着,心里大概明白:阴气的侵染是分为两种的,一种对普通人,大概就是——轻微病症—中度—如普通鬼物,又因个人心性,决定了未来的发展趋势,向恶向善,并不同意。
一种是对术士们的,只比普通人多了一个阶段:就是由术士被封禁灵力化为普通人的阶段,灵力越低微的,越容易被侵染。
这可以说是一场浩劫。
和仪听到毛凝眉说已经出现了几起‘新鬼物’伤人事件,心中微微一叹。
面上却扬起极淡的微笑来:“这是化为新天地所必须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是吗?”毛凝眉好像深受打击一般,咬着牙攥着拳,盯着和仪半晌,嘴唇牙齿都在颤抖。
最后还是肖越齐开口了:“人间仿佛被从三界中隔绝出来了一般,和地府无法联系,无法开鬼门、请阴差;和天界也没法联系,各派掌门人、我和凝眉他们都尝试着做了法事,完全得不到祖师爷的回馈,甚至茭杯也无法落出结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