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何华这一副不知道结果绝不休息的架势叫两人有些无奈,到底是王济生年纪大了,也有些胆魄,“那等臣说完,太子殿下便安心歇息,余下的事交给臣和左家小子。”
“好。”封何华答应。
“那便请殿下问吧。”王济生说着搬了椅子坐下。
“伤亡情况如何。”
“……此次东海郡共计有八千三百七十六人阵亡,伤残人数目前还没个确切数字,其中……郡守林成义,与夷人将领图海与地下秘道中同归于尽……大将林奇……把守城门时亡于流矢……大将林密……”
左道之拿了本册子给封何华念,封何华听得头晕目眩,这一役东海郡的高层将军们几乎尽数覆没,她揉了揉眉心,就又听到左道之念,“……林奇副将梅启英,重伤,尚未苏醒;东海城守将郑业,断一臂。”
昨天夜里同林成义一道的十二个人,最终只活了梅将军和郑业两个,封何华忍不住又想起了昨晚他们在听闻夷人攻来时的紧张和冲上地面直奔战场的毫不犹豫。
封何华以前也听说过,东海郡的这些将军们,上阵杀敌时永远冲在最前面,也流传出了一句话,“东海郡不留只会躲在士兵背后的将军。”
一瞬间思绪万千,她苦笑着看了眼王济生,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王济生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然后又听到封何华问,“那王老将军,断魂峡和乐安郡的情况如何?”
“殿下,断魂峡与乐安郡无人死亡,伤兵也为数不多,东海郡的人基本扛下了夷人大部分的攻势。”他答道。
又问了夷人那边的伤亡情况,听到左道之说夷人那边死伤惨重,至少二十年无力再进攻大朔时,她的眉头才舒展开了些。
“那百姓呢?”她继续问,因为夷人是闯进了百姓避难的密道的,不由有些担忧。
“密道有一截被林郡守炸掉了,后边的百姓还是安全的,进了里边的夷人没一个活下来的。”左道之又回答了封何华几个问题,便不肯再说更多的信息,催着封何华休息。
“殿下该休息了。”王济生是长辈,虽说有君臣之礼在前,说的话到底还是有些分量的。
“老将军可否出去一下,本宫有些事情想同子旻说。”封何华下定了决心。
“殿下放心,王老将军不知道。”左道之知道封何华想和他说些什么,主动开口,“臣没有说,而知情人总共也就那么几个,都被臣下了封口令。”
“那便好。”封何华轻轻点了点头,“本宫的想法是,把祭海之事瞒下来。”
她低着头,声音放得很低,“他是林成义啊……”
能够为了大朔赴汤蹈火的林成义,能够为百姓安然赴死的林成义。
“那陛下那里了?殿下预备怎么说?”左道之又问。
这是个关键的问题,而朔皇未必会答应。
“父皇那里,回头本宫亲自去说,你守好消息别让传出去便是了。”封何华叹了口气,“你先去忙吧,给父皇报信时别提本宫的事。”
“臣告退。”左道之自然不会提花言已经把消息报了上去的事,关上门出去了。
封何华重新躺下,却辗转反侧毫无困意,她盯着昏睡的左悠之,想到左悠之这些日子的劳累,和早上他那句“不需要谢”,一时间心情万分复杂,又看到他长了胡茬的下巴,不觉有些好笑,又有些讶异。
或许,她的心真的要为左悠之而波动了。
那便试着去接受吧,像左悠之所希望的那个方向,哪怕她不能像她的父亲一样情深似海。
或许这是她这辈子做出的第二个大胆的决定了,总归是是她将左悠之拉入局的,不该只让左悠之一个人去热情如火,或多或少,她都该给些回应。
困意袭来,封何华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的时候还是夜里,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屋子里有股奇特的香气,隔着床帐,封何华看到地上似乎站着个人,瞥了眼左悠之还睡着没醒,她便不做声,也不动,睁着眼睛看外边那人的动向。
借着月光封何华看到一只瘦削的、满是疤痕的手把床帐掀开了一条缝,封何华额头青筋直跳。
来者不善。
紧接着,另一只手伸了进来,握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