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有备无患嘛。”玛莎悲伤地说,“上次我拒绝了一个男孩子,他当着我的面就哭了,我也不想的。”
斯内普震惊又嫌弃:“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
“不要心存偏见。”玛莎谴责地看了他一眼,“正常表达自己的情绪是非常健康的行为,就算是男孩子,想哭也完全没问题,你思想不要那么陈旧。”
他翻了个白眼。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玛莎不服气地双手抱胸,“我还没笑话你的口音呢!我不管你那群朋友怎么说,老实告诉你,英式口音并不能让你听起来更聪明。”
斯内普觉得就算在被误会杀害邓布利多时都没那么冤屈:“这就是我的正常口音!”
“拜托老哥,你是土生土长的加利福尼亚橘郡人哎。”玛莎大翻白眼,“去交换了半年,连话都不会说了?”
看着对面那个一口流利美式口音的纯种英国女巫,斯内普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
“不过你这人还是有优点的,”玛莎夸他,“被我拒绝过的人里,就数你心态最好。”
“我就说你刚才那番话这么好听流利,”斯内普斜了她一眼,“原来是熟能生巧。”
玛莎干笑了几声。
“你为什么觉得我们合不来?”他固执地追问,“为什么觉得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这两个问题有几分真心。斯内普虽然不知道梦境里玛莎的背景如何,但就算忘了自己是谁,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他自觉和她相处一直都很愉快,可难道这只是他单方面的认知吗?
玛莎咬了咬嘴唇,把他手里的信夺了回来:“我喜欢不骗人的。”
靠说谎和演戏维持了十几年职业生涯的斯内普:……
可不等他细问,里面出来一个年轻警察让他进去做笔录,他只好跟着进去了。他走出房间之前回头,只见玛莎捏着那封信,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心不在焉地把今天经历复述一遍出来,又轮到玛莎进去了。
玛莎离开后,他独自坐在墙边的条凳上。虽说警察说他可以走了,可在这陌生的地方,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往哪去,能做什么。
他回想着这一天诡异万分的经历,想着少女玛莎看向他,的确和看一个几面之缘的陌生人没有两样,也不再露出那种喜悦的笑容。
如果失去了塑造你个性的记忆,你还是你吗?如果两个相爱的人失去了共有的记忆,他们之间的爱情还有存在的根基吗?爱是一种依存于记忆存在的东西吗?
这些问题,他一个都答不上来。
各种疑惑在他脑里搅成一滩浑水,最终只沉淀下一个想法:原来瑟莎是对的。深心里,他知道玛莎还是玛莎,她的个性行事,和现实中的她几乎没有两样——除了对他的观感。原来如果没有那两段恐怖时期,如果玛莎能够像正常女孩子一样成长,竟然真不喜欢我这样的。可那有怎么样呢,他内心一个声音挣扎着大喊,这只是一个梦,很快就会消失。无论为了什么,她都已经和我在一起了,什么都不能改变这一点。然而在这样的想法之后,是一种隐约的恐惧。
如果爱真的是一种靠记忆存活的东西,那连记忆都索然无味之后,爱是不是也该消失了?
他们是巫师,不说尼可·勒梅夫妇那样寿命数百年的奇葩,就是普通的巫师,没病没灾也能活一百四五十岁,也就是说他们未来还有百年岁月。战争中再怎么惊心动魄的经历,在百年时光磨损下,都会淡去的。如果自己和玛莎的确只是因为这段特殊的经历在一起,实际上她喜欢的完全不是自己这样的人,曾经的心动迟早会被生活中琐碎的失望和不满替代。
斯内普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很小的时候就在母亲脸上见过这样的失望。可他母亲也曾经深切地爱过他的父亲,甚至爱到为他抛弃了属于她的那一个瑰丽奇异的世界。他记事很早,直到现在,他还记得他母亲是怎么把幼小的他抱在怀里,告诉他托比亚斯是怎样赶跑了试图偷窃的小贼,他们因此相识,又如何坠入爱河。他记得那种幸福的笑容,让他母亲那张平庸的面庞变得光彩照人。可在他父亲一次又一次喝得烂醉回家,那种笑容渐渐被失望取代,直到最后只剩下悔恨和麻木。他有一次无意窥见母亲跪在卧室床前,攥着自己的魔杖低声哭泣。他的母亲终归没有离开,可爱情的余烬只把她更快地推向了灭亡。他情愿去死,也不愿看见他母亲脸上那种失望悔恨的表情出现在玛莎脸上。
酒瓶摔在墙上破裂的声音突然在斯内普耳边炸响,他眼前闪过黑发男人暴怒扭曲的脸。斯内普条件反射地想要运用大脑封闭术,然而今天,这个从他青少年时期就依赖的镇静剂不再有效。他闭上眼睛试图放空大脑,压制汹涌的情绪。太可笑了,太荒谬了,我已经远远摆脱了我的过去,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孩子。我早就比他强大百倍——我甚至战胜了黑魔王。我经历了这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这些往事怎么可能困扰我?
在他头脑里,有一个细小尖刻的声音说,他可以熬出世上最好的爱情魔药,他能骗取黑魔王稀少得可怜的信任,他甚至曾在几乎必死的境地中争得生机,可这件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别说一天,就是给他一个月,一年,十年,他也不知道怎么让玛莎爱他。
他终于明白,试炼开始前瑟莎脸上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