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扯住他的衣袖的同时,一股力道却把她一拽,想要扯他回来,反而被他借势紧紧地抓住。
云意姿扣着他的肩膀,栽倒在他的怀抱之中,属于少年的气息铺天盖地,轻轻的喟叹声传来,一阵天旋地转,两个人骨碌骨碌从长坡上滚下。草叶的苦涩气息充斥鼻腔,所有感官都混乱了,眼前只有摇曳不停的星光。
半路磕停下来,云意姿浑身酸痛,好在有人充当了肉垫,不至于磕碰得太厉害。
她趴在“肉垫”的身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却发现四周乃是实地。
原来这坡下,是一片芦苇丛,距离那片湖水还有一段距离。
他们刚好滚到了芦苇丛中,压弯好几簇芦苇杆,头发和衣服上沾染了不少泥土。
雪白的芦花在四周飘落,如同零星碎雪。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为什么要这样?”云意姿紧紧抓着他的肩膀,语气里忍不住带了怒意。
他那一刀,最后还是没有挥下去,他们的手腕上,仍旧被一条金色的锁链联系着。哗啦声响,云意姿摇着他的肩膀质问,肖珏却一脸迷茫的表情,一路被磕绊得有点懵,半晌都缓不 旧十胱 (jsg) 过神来。
他呆呆地凝视着她。云意姿抿抿唇,方才他确是用大半身体护着她,她现在能这样生龙活虎,也有他不小的功劳。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缓地眨了眨眼。
一道鲜红的血液,从他苍白的额角流了下来,途径眼角,被他满不在乎地揩去。
云意姿从他身上下来,扶着他坐起,看着少年这副凄惨模样,忍不住动怒:
“公子如愿是如愿了,难道就没有想过后果?”
假如这下面,正好是足以吞没人命的湖水,又或者,她那时心存疑虑,动作慢了一步,难道他真的要自己去死么?
这个疯子!
还说什么选择,她有的选择么?他做这些的潜台词不就是,要想离开他,除非他死!
“你看,你还是舍不得我,”
肖珏慢条斯理,终于将血擦拭干净。他抬眼看着云意姿,扬唇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云娘爱我,只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他信誓旦旦,眸中闪烁的喜悦神采,配上这一身的血液泥污,诡异得不行。
“……”云意姿不语。
“云娘选了我,不能反悔。”
不然还能怎么办,难道要看着你死掉么。
云意姿深感无力,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
突然间,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云意姿远远一望,隐约望见大队人马,举着火把连成一线,粗略一算大约有数十来人,马蹄声与人声交错,往此处逼近。
其中,竟是有人将芦杆点燃。
云意姿的脑海里突然冒出四个大字:
赶尽杀绝。
他们停在了距离芦苇荡不出百步的沙汀之处。从那些人中,缓缓走出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举手投足,无不优雅完美。
抬起手掌,下达号令:“分头搜索。”
“是!”下属得到号令,立刻如蝗虫般四散开。云意姿蹙眉,矮低的身形被层层芦苇所隐藏。
男人忽然,极其敏锐地,往二人藏身之处看了一眼。
又淡淡地移开视线。
那一眼,叫云意姿彻骨生寒。
难以形容,宛如一个危险的陷阱,不可想象的深度与致命程度,直击灵魂的恐惧。
唇角却又扬起,一个冷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刻进骨子的表里不一,充满了上位者才有的深沉与机锋。
他看着虚空,动了动唇,“好戏,才刚刚开始……”
97.痴情司(5) 再不醒,我就亲你了。……
“公子, 你可知那人是谁。”肖珏与她的视线都落在那人的身上,云意姿脑海中浮现一个名姓,却不大确定,不禁皱眉:
“究竟是何 旧十胱 (jsg) 人, 非要你的命不可。”
肖珏摇头:“这世上想要我死的人太多了。”
他牵起嘴角, 目光凝固在远处未曾移动分毫:“不过, 能下这般功夫对付于我的, 除了我那菩萨心肠的兄长, 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了。”
也正印证了云意姿的猜想。看来戴面具的男子, 正是新任百国太子, 原世子肖渊。
听出肖珏话里的讥嘲与冷意, 云意姿偏头看他。肖珏满眼淡漠, 曜石般的瞳仁, 仿佛潜藏着一个巨大的漩涡。
“我十一那年,他使人扮作异教狂徒, 劫下马车,指使十数人, 污辱了我母亲。囚我于牢笼之中, 让我亲眼看着母亲惨死在他手上,尸体就在面前一点点腐烂,我却无能为力,几乎只是一个废人。然而,不过月余,他便摇身一变,成为剿灭贼匪的最大功臣。百姓称道拥戴,臣子歌功颂德,谁也不会相信, 那样一张皮囊下,是多恶心的一副心肠。”
往事被他轻描淡写诉于齿间,可其中的血腥黑暗,也让云意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肖珏攥紧手掌,双目猩红,森森然露出一个阴狠微笑,“若是今日,我能活下去,他日,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抽筋剥骨,奠我母亲之灵,方能平此滔天之恨。”
那股切齿的仇恨,令他整个人沉浸在暴戾的情绪之中,身体微微颤抖。也许是因在云意姿的面前,肖珏无需伪装,完全展露出真实的一面。
“难怪……”云意姿低声一叹。
前世这位肖渊,被后来当上太子的肖珏五马分尸,看来也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