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要说出什么,只是嫌那词汇太过肮脏,不屑于启齿。
桂姬是一个浑身浸满了书香味儿的女人,她的知书达礼是连王上都赞不绝口的。
云意姿忽然道:“这话我也想问桂姬娘娘。王上那么宠爱于您,甚至方才当众维护于您,使您全身而退。您又为何要罔顾他的筹谋,处心积虑地破坏燮国与显的关系——就不怕寒了王上的心么?”
“我,”桂姬张了张口,又是一阵恍惚。她看了看手心,这是贴身侍女今晨给她折的,装在桂姬最喜欢的瓶子里,开得很是美丽。
她将花儿猛地握紧,疯笑,“珠儿死了,你看见没有。”
“是她罪有应得。”云意姿的语气毫无波澜,“换作是你横遭此祸,难道不会想要报复么?”
“她是为了我,为了我啊。”桂姬喃喃着落下泪来,又有阴狠闪过,“可是,我们都被算计了。到了最后只有你好好地活着,珠儿却死了,我怎么甘心?”
云意姿早在方才那婢女身死的时候,便发现桂姬神色不对。那种脸色,就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心如死灰一般。
“所以——你是为她报仇?”
肖珏嗤笑一声,满面漠然:“既然都有人给你顶罪,你大可高枕无忧,与此事撇清干系,继续做你的宠姬。又何必这么快地供出自己呢?”
“你懂什么!”桂姬脸色一沉,尖声重复,“珠儿死了,她死了!”
“那又如何?”
她泪流不止,“倾尽一切都想保护的人,公子难道没有么?”
她在说珠儿,还是她自己?
云意姿默默看着她,脸色晦暗,桂姬古怪一笑,“是了,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懂。”
“三月三花冠夜,你,溺毙于太液池。”
就像看不见肖珏冰冷刺骨的脸色,自顾自地说:“这本该是最好的结局。”
她突然狠狠地看向云意姿:“你为什么救他?你救了他,知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云意姿心中咯噔一下,一股诡异之感弥漫全身,音量不自觉地提高:
“什么意思?”
“珠儿只是第一个,很快……”桂姬却并不说完,淡淡一笑,“我总要完成兄长的心愿的。我一直都 旧十胱 (jsg) 做的很好,从以前开始,直到现在,我都一直在尽力地帮助兄长,哪怕牺牲一切都无所谓。”
“我希望他能够做成自己想做的事,希望终有一天,他会得到那个位置……虽然他从未夸赞过我,但是我知道,兄长一定会好好地记住我的。”
“虞执,”肖珏就像突然明白了一切,咬牙切齿地问,“虞执为何要你杀我?”
桂姬原名虞子觅。
她的哥哥,三公之一,太尉虞执,圣上亲封武威侯,统管天下兵马,一等一的权臣。
“兄长……”虞子觅将这两个字含在齿间,细细地研磨,就像获得了什么极大的慰藉,“我要成为有用的人啊,要对兄长有用才行啊。”
脸色不自然地涨红,仿佛陷入了极美妙的回忆:
“你死了,兄长便能如愿以偿。”她看着肖珏,吃吃一笑。
“不知虞侯对我有什么成见,连面都没见过,就想要我的命呢。”
“兄长对你并无成见。只是他可以用你的命去换一些东西,这是那个人要的见面礼。”
虞子觅神神秘秘地笑着,“只要是兄长想做的,我都会替他去做。”
“换什么?同谁换?”
问出口的刹那,肖珏便已经在心里得到了答案。
燮国世子肖渊,与虞氏达成了合作。
虞子觅又开始叫嚣:“凭什么?凭什么你不死?”
肖珏漠然。他只用一个眼神,胥宰便抽出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女子的肩膀,肖珏冷冷看着,就像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木桩。
虞子觅疼得打滚,哀哀呻.吟起来,眼底却是一派麻木:“凭什么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却要活不下去?”
该死的人?不该死的人?
云意姿叹了口气,“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至于此……”
她心里都为肖珏捏了把汗,这是造了什么孽,一个两个的都要害他,躲到洛邑寄人篱下了,都不放过。也难怪前世使君性格那般冷酷冷血,原来是有根源的啊。
虞子觅疯疯癫癫的,还能有片刻清醒,抱着伤处脸色扭曲地问:
“公子珏,我不解一件事。你怎知我身上有金乌之毒?”
肖珏抬起眼睛:“这并不难,只需要一个鸩卫出身的医官就够了。”
虞子觅错愕,云意姿却恍然大悟,肖宗瑛看起来身康体健,其实内里虚弱,活不长久,乃是被慢.性.毒.药侵蚀了躯体的缘故……果不其然,最毒妇人心。
虞子觅整个人终于颓废了下来。
哥哥你所选择的阵营,是正确的么。
这是一个对自己都狠的人。
明知是剧毒,还敢眼睛都不眨地喝下去。
他早有预谋,甚至在来到大显之前,便已经于王宫安插了自己的棋子。
这样的人,怎么甘心屈居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