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姿拾起地上的匕首,“公子此言差矣。木槿虽说花期短暂,可它一朵花开败后,其他的花苞会继续开放,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它们每一次的凋谢,都是为了明天能够更好地绽开,”
见他仍旧一脸毫无触动的样子,云意姿不禁放柔了声音,细问道:
“公子不觉得,很是温柔么?”
“温柔?”
“嗯……一种温柔的坚持,”云意姿将亮银色的刀刃缓慢地推入刀鞘之中,眼睛把他盯着,“而且木槿花还有一个象征。”
“象征……顾念旧情。”
随着这四个字念出,肖珏恍惚了一瞬。
旧日场景仿佛在眼前重现,还有那刻意回避的不堪的记忆,像有一层薄膜把那些黑暗与温暖包裹,半点也透不出来。
母亲……似乎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两个字了,心中一阵极微的抽痛。
云意姿将匕首交到他的手上,无视他神情莫测,低声问道:
“方才公子,是想杀了我么。”
肖珏一震。
他抬头,接触到了女子有些凉的眼神。
她看出来了,是,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的脸色在刹那间失去血色,变得惨白,极幽黑的瞳仁,眼底一抹绀蓝若隐若现。
他一把反握住她的手,隔着纤细的指,握住了那把入鞘的匕首。
“我没有。”他看着她,有点生气。
云意姿仍旧浅浅微笑,“公子为尊,我为卑。您若是想要我的命,我也无可奈何。”
肖珏眉头一拢,语调蓦然一变:
“我不知道是你。”
云意姿脸色不变。她也庆幸自己于他有恩。若是旁人,恐怕就横尸当场了吧?
她淡淡地想。
“抱歉,贸然出现在这里,”云意姿微微颌首,长发一缕一缕垂落,“也很抱歉我听见了您跟那位大人的谈话。更抱歉的是,我不能装作没有听见。否则,这终究会成为横在公子心头的一根刺。”
肖珏几乎是立刻就接道:“但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对么。”正常的询问,眼底却流露出了一丝森寒,双眼一丝不错将她锁住。
多冷血啊,这就是他的本质。
“那是自然。我心中想要公子安好,便绝不会出卖公子。”云意姿垂下眸,温和地将被他抓住的手抽开,一点点肌肤分离,“只是……”
“公子很介意同那位老将军的关系么?”
肖珏顿了一顿:“他是我母亲失散已久的兄长,我曾经听母亲提过,只一直不知身在何处。这十多年都没有出现,可,我母亲死了,他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自称是我的舅舅。一副很重视我,想与我修好的表情。多荒唐,不是么?”
他轻轻一笑,露出细白牙齿,殷红的嘴唇薄如玫瑰。
这个人,很难相信任 旧十胱 (jsg) 何人。
若非自己救过他的命,恐怕不知还要花多少时间与精力才能获取他的信任。
云意姿点点头,温声劝道:“可是公子不妨试着接纳他。”
在他僵冷的表情中,她叹了一口气,“我没有父母,知道亲缘得来不易。”
“我希望公子前途似锦,自然也希望公子在这世上能够有亲有故,有所依靠。有那么一个,能够放下一切重担的去处。”
她的眼中微微燃起向往,又很快落寞了下来,像一捧燃尽的灰。
她……她竟然没有父母么?
是了,这并不稀奇,燮国也有许多家人子,从小长于、养于高宅,却不知生身父母何人。
肖珏看着她,头一次对那些人生出了可怜之情。
虽不能感同身受,却可怜她们的孤苦无依,这一分可怜,是从这女子身上看见,被她引起。
故而,他最是可怜她。
然这可怜中,又带有那么一丝想要给予抚慰的冲动。
肖珏心中百转千回,把手攥紧,忍不住想向她走去,脚步迈出了一点点,又定住了。
不行,他告诉自己,不能那样。为什么不能,他又说不清楚,憋得脸色泛红。
今日的情绪起伏太大,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云意姿挑眉。
少年一副想靠近又克制的模样,看着她的眼里还带了点……怜惜?
奇怪,方才她明明不是在卖惨啊?
她明明是在给肖珏指一条明路,得同那位将军搞好关系,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前世百国宴结束一个月不到,王宫中便突发宫变。
太尉虞执被杀,镇压叛军的段衍将军居功至伟,新王登基后,对段衍大加封赏,予其掌控天下兵马的太尉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