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真的?”她还是不敢相信他们中出了一个叛徒,“你把棠鸠留给钟棘?”
“嗯。”苟七被踢一下,没觉得疼,点点头。
“为什么?”宁溪扬高声音。
苟七道:“因为我能闻到,他对啾啾师妹没有恶意。”
宁溪一愣,直勾勾看着他,慢慢收回手。
苟七顿了顿:“相信我,我们当中,只有啾啾师妹和他在一起,是绝对安全的。相信我。”
他甚至一连说了两声相信他。
苟七本来就是个让人放心的……狗。
宁溪别过脸,算是妥协了。
顿了顿,又不甘心:“要是出了意外,你这辈子都别想长高。”
苟七点头:“好。”
他能保证。
因为他能嗅到人类的感情。
就好像能嗅到陨星对问世堂弟子们的喜爱,能嗅到啾啾对他们的信任,还能嗅到那日开阵时,棠鹊在啾啾面前翻搅澎湃的心绪。可是太过复杂,苟七生而为狗,根本不懂。
狗耳朵抖了抖,苟七看向黑色的前方,疾驰的风旋转着擦过脸颊,扑朔迷离。
他突然问。
“你说,人为什么能又希望一个人好,又希望她不好?”
宁溪侧过脸看看冒出意义不明问题的少年。
苟七的犬耳因为想不通而竖得更直,耳廓朝前,稍稍歪着头,对人类的爱恨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表情。
许久后,宁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
那比啾啾还矮的姑娘被差不多矮的少年拖走了,张弛打了声招呼,也旋即带着其他人离开问世堂。
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下来,钟棘松了眉头,转身走向弟子厢房。
少女正盘腿坐在床上,闭着眼睛,睫毛偶尔颤抖一下,额头上全是汗珠。
突破筑基期没有任何危险,但不代表没有风险。
最大的风险就是——前功尽弃,修为倒退。
第三次修订版教材《这个修仙者真厉害》里面说了,世界上每位修士突破瓶颈时面对的考验都不一样。
有些筑基期的师兄姐也曾分享过他们的经历。金灵根的师兄是劈碎铁石,土灵根师兄是爬上云霄高峰,苟七是在水中找到桂冠,变异雷灵根的宁溪则是穿过风暴。
而啾啾的突破场景并没有那么气势恢宏。
她现在非常圆润,没有胳膊没有腿,只有一颗小芽,在腥臭的黑暗中摸索向上。
她变成了冻土下的一颗种子。
冰冷的土壤之下,连水分都是刺骨的。虽然啾啾现在只是一颗种子,但她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其中那难以忍受的寒意,让她牙根发颤,骨头疼痛。
冻土极其坚硬,岩石污泥与冰块连成一片,连工匠的凿子也要费好大劲才能击穿。
现在这堆东西沉沉压在她身上,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觉得自己会爆掉。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突破这里,然而她的芽叶却过于柔软无力。
这种脆弱感让她很烦闷,她明明一向都是强硬派来着。
幸好灵力还能使用,所以啾啾将灵力全部附着在了小芽上,让那片原本软绵绵的叶子变得锋利钢硬。
即便如此,在厚厚的冻土岩层下,这小小的利刃还是犹如以卵击石。
钟棘站了一会儿,啾啾似乎在调整自己状态,以便自己再一次与困境较劲。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本来就是先天残体,留不住灵力,只能靠阵法和养灵珏苦撑,现在四周微薄的灵气几乎全部被她汲取干净,只剩下养灵珏疯狂运转。
钟棘收回视线,唇齿间意义不明地“啧”了一声,似乎很心烦。
片刻后,那心烦渐渐变成了其它东西,他手背上青筋凸起,指节泛出没有血色的苍白。
他压抑着,低低喘息一声。
少年身上有股蛮横的野性,连喘息都是桀骜不服的。
他看起来很痛苦。
仿佛被无数柄长剑刺穿,钉在地面,想要挣扎着脱离束缚,可那长剑实在是钉得太深,每一次动作,都是一次血淋淋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最后只能徒劳地烧红眼。
饶是小怪物钟棘也不得不难以忍受地弓起身子,一只手捂住自己脸,另一只手费力地贴上她额头。
教科书里说不能轻易对人打开,也不会轻易对人打开的紫府,轻易被他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