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亲王府的库房一直由管事亲自做打扫,因此向漠北拿出的长匣子不染一沉。
匣子打开,里边是一幅画。
是一幅盛放的牡丹图。
孟江南不大懂字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向漠北是从库房将画拿出来的,证明它绝非俗物,甚或还是贵重之物。
她有些不敢受,“嘉安,这会不会太贵重了些?”
向漠北让向寻将打开来给孟江南看的画卷好重新放回长匣子里,他看着一脸不舍的孟江南,忍不住抬手捻捻她的耳垂,问她道:“小鱼识得这幅画?”
孟江南摇摇头,实诚道:“嘉安知晓的,我不识字画。”
“那它便是不贵重的物什。”向漠北道,“我听闻苏夫人于出身书香门第,这般贺礼,想必不会失礼,亦能得其喜爱。”
孟江南点点头,趁着向寻将卷好的画放进长匣子,踮起脚尖扬起头飞快地在向漠北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抿嘴娇笑道:“谢谢嘉安!”
嘉安挑选的贺礼,准无错!
向寻则是将动作放缓,确定身后不再有特别的动静后,他这才转过身,退了下去。
翌日出门前往苏府前,穿戴妥当的孟江南再三询问了向漠北她的穿着打扮可有何不妥之处,问至第三遍时,向漠北不再回答,而是低下头覆上了她唇。
孟江南登时不敢再问,而是紧张道:“嘉安,这是我第一次交到朋友,也是我第一次参加宴席。”
虽然只是家宴而已,她却是紧张得不得了。
“小鱼若是害怕,我便陪着小鱼去。”向漠北握住她的手,轻轻拢在自己手心里。
孟江南一如前夜向漠北如此问她时那般,摇摇头,拒绝道:“不用的嘉安,小满答应了陪我一道去,我可以的。”
嘉安是要以向漠北的身份出现在人前的,而非以项珩的身份,是要金榜题名时让全京的人知晓他即向漠北,不能在那之前因为她而迫使嘉安改变原本的打算。
她也不舍得让嘉安难受。
去到苏府那般陌生的地方,嘉安定会不适应的,于他心疾不好。
“那我送小鱼过去。”向漠北依她道。
其实他并不大想孟江南去参加这些个宴席,哪怕是小小家宴,他也不愿意。
再小的宴席也都是由人来参加,而人心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他担心她不习惯不适应。
只是她想要去,他说不出口劝阻的话罢了。
见她连他的相送都要拒绝,向漠北先于她又道:“送了小鱼过去,我顺便到城南市肆见一见柳一志。”
果不其然,孟江南未有再说什么,而是将他身上的衣裳检查过一番,一边道:“嘉安既要出门去,可要穿得厚实先,万莫冻着了,今日虽露了些太阳,天却还是冷的。”
向漠北听她自言自语般的念叨,只觉舒心。
待马车在苏府门前停下,孟江南阻止了向漠北下车来。
她站在驾辕旁堵着他不仅不让他下车来,反还伸出手将他轻轻往里推,一边道:“外边冷,嘉安莫下来了,马车里暖和。”
向漠北不想令她着急,只好坐回原处,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道:“两个时辰后我来接你们。”
心知向漠北不想听自己拒绝的话,孟江南便点点头,应道:“我记着了。”
“去吧。”他将装着画卷的长匣子递到她手里。
孟江南将长匣子抱在臂弯里,冲他笑了笑。
率先下得马车的项云珠此时凑了过来,挽住了孟江南的胳膊,对向漠北道:“哎呀小哥,有我陪着小嫂嫂呢,你就放心吧!这么婆婆妈妈的可不像小哥你!”
说完,她便将车帘给扯了下来,阻隔了他与孟江南的视线,随即将孟江南从马车前带离,往苏府方向走去。
再让小哥与小嫂嫂这么说下去,怕是过了两个时辰他们都还在这儿!
孟江南有些赧,想回头,却又担心项云珠笑话自己。
然当她站在苏府门前,由苏府的下人热情客气地将她往里请时,她终是忍不住,回头看向了马车方向。
马车仍停在那儿,向漠北修长的手将车帘撩开了一半,她一眼便对上了他的视线,显然他从方才就一直在看着她。
对上他哪怕再温柔也总会带着些微凉意的眼眸,知晓她在他心上,这忽然之间,孟江南觉得自己没那么紧张了。
她又冲他笑了笑,娇丽又乖巧,尔后在苏家下人的指引下跨进了苏府大门。
亲眼目送她与项云珠入了苏府,向漠北这才看向驾辕旁的向寻,道:“去城南市肆,朋来客栈。”
车帘放下,向寻坐上驾辕,驾车拐往城南市肆方向去了。
柳一志这回进京赶考,没有像在桂江府秋试会儿与人挤大通铺,但也住不起上等房,而是住着一间窄小无窗、哪怕是白日也不见天光的下等房。
可单就这下等房,住上一日也要三百文一日,竟是比桂江府客栈里的上等房的价钱还要贵!
且这还是在离棘闱有着老长一段路的地段,可想而知贡院附近诸巷里的屋房赁价当有多昂贵。
柳一志虽然料想得到京城的物价与房价不会低,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价格竟如此之高昂,使得他每日除了温书背书之外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数数自己身上带的银子够不够用。
若是春闱期间这屋子仍留着的存放行李的话,他今番进京所带的银子是断断不够用的,他已经想好考试期间都住在号房里,只是不知这京城的棘闱在每科清场时是否像桂江府棘闱那般能够允无处可去的考生在号房里过夜以等下一科开考。
若是能够,考完他还能有银子剩余,届时他可换到离棘闱最远的客栈去落脚,如此一来他身上的银子还能让他在京城撑到杏榜发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