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问:“喜欢下雨吗?”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但是容虞却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喜欢下雨吗?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下雨还是不下雨有什么区别吗?雨下还是不下,和她都没有关系, 那下雨与否和她喜不喜欢也没有关系。
沈映停在一株月季旁,又问:“觉得月季好看还是海.棠花好看?”
容虞眉头皱的更深了,她无法回答沈映的问题,因为她觉得这月季和海·棠是两个与她无关的东西, 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判断它们俩谁好看。
于是容虞看着沈映,认真道:“你好看。”
沈映:“……”
沈映眼里有些许笑意,但倾刻间便收敛了回去,他只一脸严肃的问容虞:
“为什么会回答不出来我刚刚问你的问题?”
容虞不解:“为什么要回答,跟我有什么关系?”
若非是沈映习惯了容虞这种风格,那从另一角度来看,容虞的话属实无情又刻薄,再配上她这副冷漠的表情,脾气再好的人恐怕不想伺候了。
但容虞的回答在沈映的意料之中。
她似乎对别的事物严重缺乏一种同理心,对情绪还有情感的理解也很薄弱,判断对错还有行为处事都只会从“和我有什么关系”或者“和我的目标有什么关系”这个角度出发。
对于容虞而言,只有和她认为重要的东西有关她才会看一眼,无关的在她眼里就像不存在了一样,根本不值得分付丝毫的注意力。
下不下雨和她没有关系所以她无法判断自己喜不喜欢下雨,海棠好看还是月季好看和她也没有关系,所以她也无法判断。她能那样坦然的说出“你好看”,是因为对于容虞而言,沈映是重要的,是值得分付注意力的东西。
沈映摘下一朵在大雨中幸免的月季,抬起她的手,将月季放在她的掌心,说:
“为什么一定要与你有关你才去判断它们的美丑或者你的喜欢或者厌恶?”
“如果大雨时雨水的声音令你焦躁,你就可以说你厌恶下雨,如果这朵月季看起来比海棠更让你觉得舒适,你就可以说你你觉得月季好看。”
容虞低头看着手里的月季,不语。
也不知到底听进去没有。
和容虞一起没有目的的出来实在是过于枯燥,她从来不会主动说起什么,对于沈映想知道的,也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如果沈映不说话,他们俩就算是相对无言一整天容虞大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走完那条小径,沈映道:“回去吧,前面泥土实在是泥泞了些。”
容虞跟着沈映转身,那朵被沈映放在她掌心里的月季,落在了满是枯叶的湿地上,沾上了泥土。
回到房里时,早上小蔷让人去熬的药这会已经冷了下来,一个面容清秀的仆从将药端过来,放在桌面上。
那个仆从瞧身形和常人无异,只是眼睛是闭着的,仔细看过去会发现他的眼睛那里格外的空,是个瞎子,而且眼球被人挖出来了。
可他像是天生长了一张笑脸,稍微弯一下嘴角脸上的小酒窝就特别明显。
“殿下,姑娘的药好了。”
沈映伸手试了试碗壁,确定温度适宜后才把它端给容虞,道:“把它喝掉。”
药汤黑乎乎的,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特有的苦涩的味道,容虞接过药汤,仰头喝完。
沈映把盘上的那粒糖递给容虞,容虞摇了摇头,说:“不要。”
沈映将糖递至容虞唇边,口吻不容拒绝:“吃掉。”
容虞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就着他的手吃掉了。
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和方才的苦涩好像也并没有多大区别。
沈映见她吃掉才将药碗放在托盘里,那个仆从又端着托盘退了出去,虽说是个瞎子,但步伐居然没有丝毫停顿。
沈映用帕子擦了擦自己方才拿过糖的手,然后漫不经心道:“给你煎药的那个奴才叫阿雪,是个瞎子。”
容虞:“?”
沈映擦完手,把帕子随手递给了一旁的丫鬟。
小蔷是个性子活脱的姑娘,她站在旁边一听这个就忍不住接话道:“殿下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姑娘有所不知,给你煎药的不止是个小瞎子,还是个爱笑的小瞎子呢,他可让人心疼了!”
容虞闻言,看了看小蔷感慨的表情,说:“哦。”
小蔷:“……”
呜呜呜她和姑娘根本就无法聊天!
但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沈映,其实殿下就是很普通的看了她一眼,但是一像脑子不怎么好的小蔷居然在这一瞬间好像突然感觉殿下好像在跟她暗示着什么。
她咽了咽口水,试探着继续道:“那个小瞎子叫阿雪,姑娘是不是觉得听起来特别像女孩的名字,但是他是个男的!”
如果容虞眼睛正常的话,大概可以自己看出来是个男的。
“姑娘你知道他为什么叫阿雪吗?因为他说他父亲捡到他的时候是在一个大雪天,那时候他才七岁,呜呜呜太可怜了,那么小就被人抛弃了。”
房里没人理她,但是每每小蔷一说起阿雪心里的悲伤就难以抑制,她本来还有点尴尬,说到这里也不尴尬了,继续道:
“他真的好惨,被他的父亲捡到之后还没过几年好日子,父亲就因为没钱还债被打死了,他当时才十三岁就被那些人买到榴风楼里当小倌儿。”
“后来过了好多年才遇到殿下,多亏了殿下救了他,殿下把他带出来的时候他都没个人样了,眼睛还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