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安显然很清楚这一点,他告诉思薇即熙并没有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份,是他自己猜到然后去求证的。
“我想,她是怕自己的身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思薇咬咬唇,她恼怒地跟雎安说:“师兄,你说的我知道,我就是想听她解释。但是……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么?她说我怀念她全是因为我当她死了,若我知道她还活着就不会如此。”“大概是因为你们总是针锋相对,你对她的好她并不知情。忽然之间听到你说信任她爱她,所以不太敢相信罢。”顿了顿,雎安说道:“毕竟她已经习惯于面对这世上的恶意,以至于不太能相信,也不怎么懂得对待爱意。”
这番话让思薇不由得想起来宁钦,想起来翡兰城的百姓们,她的怒气稍稍被心疼冲淡了些,于是沉默不语。
雎安便提起,思薇当时在昭阳堂说,后悔到最后还在和即熙说狠话,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对她的珍重和信任。如今即熙回来了,她却仍然在和即熙生气,来日回想起来说不定又要后悔。
“这是她的奇迹,也是你的机会。即熙当然有太多缺点,她在感情上相当粗糙不能体察人心,但是她毕竟是即熙,你等了很久寻了很久的即熙,不要浪费时间在赌气上。”
雎安轻轻笑着,心平气和语重心长地说道。
思薇咬着唇仍不说话,这种情形多半是她已经被说动了。
“她于你,你于她,毕竟都是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以后要好好相处,坦白些别留遗憾。”
“……好罢。”
思薇想,雎安师兄总是很擅长劝说别人。
不过今天他的语气很奇怪,就像以后见不着她们似的。
第二天她和贺忆城便去和翡兰城的众人道别——其实主要是贺忆城在道别。
他与傅灯如同相处不久的朋友般客套起来,他道傅大夫将来一定是悬壶济世的一代名医。傅灯便笑笑跟他说我永远比不过你的刀法,你荒废许久,还是这样精准。
在悬命楼时他与傅灯也不算熟悉,他总是流连青楼,而傅灯总是跟着他娘或即熙。
最后他走的时候,傅灯说:“小贺哥哥,你多保重。”
他便眉眼弯弯,以长辈的口吻说道:“你也是哦,阿灯。”
别了傅灯,下一个人便是贺伯。
傅灯在祠堂的那一番慷慨陈词着实伤害到贺家的脸面和威望,但也不算是动摇根基。毕竟贺伯如他所说一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翡兰城。
“什么时候扑杀满城的翡兰鸟啊?”贺忆城轻松地问贺伯道。
贺伯脸色就不大好,他说:“就在这几日了。”
“哎呀,我们今日就要走,错过了错过了。”
“……无论事实真相如何,你能把一城的苦难当成玩笑,你这般……”贺伯看见贺忆城的态度,不禁生气起来。
“谁把瘟疫当成玩笑了?他不过嘴上说说,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哪一次不是尽力救灾?这段时间他帮傅姑娘验尸,可曾有一刻懈怠?贺伯,若换你曾遭受那般污蔑,这次你还能心无芥蒂地帮忙吗?”
贺忆城还没发话,思薇就先替他说了。她皱着眉头一句句反问把贺伯问得哑口无言,难得地低下头去沉默了。
“贺伯,若不是当年你们误会贺大娘和禾枷,瘟疫根本不会再来。今日我问问你,是非曲直,真相黑白究竟重不重要?你是不是欠他一句道歉?”
思薇掷地有声地说出这句话,贺忆城看向她,这主是非的星君,万事非得辩个黑白对错。
贺伯沉默许久,他抬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容貌改变,却依然高挑俊秀,眼里有着玩世不恭笑意的外甥,心想这双眼睛可真像他母亲。
那也曾是他疼爱的,离经叛道的幼妹。
他为了家族和翡兰城牺牲的妹妹。
“我并不后悔我曾经做过的事情,但我确实……对不起你和你母亲,抱歉。”贺伯微微弓腰,肃穆地说道。
思薇真的为他争到了一句道歉。
贺忆城眼里的笑意淡淡,他想说我还以为您老永远不会觉得自己错了,最后却没有说出口。
“再见了,舅舅。”他低声说道。
第62章 躲避
即熙很确定, 雎安最近不对劲。
思薇跟贺忆城还在的时候不那么明显,他们两个人一走,只剩她和雎安朝夕相处时,他的疏离就格外明显起来。
雎安总是回避她的触碰, 回避她的话语甚至回避与她见面。她这才意识到, 从前每次触碰甚至捉弄雎安时她总能屡屡得手,只是因为他从来不躲。
其实他要想躲, 也是可以躲的。
即熙一开始有点慌, 过了几天这种慌乱就演变成色厉内荏。她终于气势汹汹地把雎安堵在客栈走廊上, 问他道:“你最近为什么躲我?”
她一只胳膊撑在雎安身后的墙上, 虽然要仰着头看雎安但也丝毫不输气势, 活像个调戏姑娘的小流氓。
雎安皱皱眉,有些无奈地笑道:“你把手放下来罢,我又不会跑。”
即熙却不听他的, 反而啪得一声把另一只手也撑在雎安身侧,以一种禁锢的姿态把雎安圈在她的手臂间。她微微靠近雎安:“以前你是不会跑,这两天我可不确定。”
果然她一伏身靠近雎安, 雎安几乎立刻向后贴紧墙壁让出距离。即熙的动作顿了顿, 她眯起眼睛,酝酿起风雨欲来的愤怒。
“你看你!你明明就在躲我!”她踮起脚猝然逼近雎安, 几乎是眼睛对着他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刚刚她的那句话, 这次雎安没有躲避。他安静地由她靠近,眼睫微微眨动, 眼眸里映着她气愤的脸庞,呼吸轻轻地拂过她的脸颊。
即熙愣了愣,她突然觉得这场景很熟悉,仿佛在哪里发生过。
并不是愤怒的, 而是亲昵而促狭的呼吸相闻。
在她恍惚之际,却看见雎安皱起了眉头,他脸色愈发苍白,呼吸有些急促,似乎在忍耐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