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并不上心的瞥了一眼,接着往下走去,心说这群发现了古墓的山匪是赚到了,只叹这墓室的主人未能好好安歇,家中来了许多不速之客,又无法驱赶。
山匪也是胆大,为了钱没有什么顾忌。陈生与他们不同,墓室阴冷,他每次来到此处都会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墓室阴暗,气味难闻,火光触及不到的地方总像是藏着什么不明之物,有几分阴冷诡异之感。
移动的步子拐了几次,地上黑鞋往前走去,等到下一个拐角,喘息声忽然响起,只见那双黑色的鞋子后跟着一双红色的鞋子。
草草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遗漏的陈生原路返回,等路过之前的那个墓室,不知是不是眼花,从门口经过的陈生脚步放慢,总觉得刚刚那匆匆一瞥,似乎看到了棺木并没有盖好。
棺材的位置好似与之前摆放的角度不太相同。
留出的缝隙似乎放出了什么。
说不清的感觉袭上心头,陈生停下脚步,回头再去看时发现一切如常,刚刚那一眼似乎只是他眼花了。之后他跟着其他几人出了墓室,等来到墓门口时,陈生脚步一顿,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奇怪的预感,这预感就像是有人在他耳边一下一下的敲着鼓,也像是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摸上他的后背,带着他各种不适的感觉。
此刻他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看他。
心里发紧,在莫名情绪的推动下,紧抿着唇的陈生突然转过头,平静的褐色眼眸毫无准备的对上了红色的裙摆。
一个穿着红衣披散着黑发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通道的尽头,正往这边看过来。
而山寨里哪来的女人!
汗毛竖起,心慌的陈生连忙去叫一旁的人,然而就在眨眼之间,女子的身影便从墓室中消失了。
陈生想了一下,后怕的跑到京彦面前,把这件事说给了京彦听。京彦听后并无反应,只是叫他不要多想,但在那次之后京彦再也没有叫他下墓。
虽是一直叫不准缘由,但京彦的脑中一直都有离去的念头,而且这个念头在看到陈生时出现的格外频繁,因此,在一日京彦问陈生:“你有没有一种……”
正在洗碗的陈生扭过头。
“很想离去的冲动。”
刚刚拿到了路线图准备偷跑的陈生:“……”
见他不语,靠在门柱旁的京彦微微皱眉,自觉无趣的扭过头转身就走。陈生在他走后立刻拿出了身上藏着的路线图,一度认为这是京彦在敲打自己,顿时坐立不安的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思来想去,陈生决定稳住京彦投其所好,以此来试探京彦的心思。他在晚间亲手做了一把木刷,在第二天一早,将京彦的门支开了一条缝,将木刷送了进去,磕磕巴巴地说这木刷是他亲手做的,而且还在话尾特意提了一嘴,说出这是他第一次去赠人礼物,心中隐下虽然木刷的材料基本上都是京彦山寨所出……
其实这个礼物很不像话,若是给旁人送木刷,多半是会被人打出去。可收到木刷这人是京彦,京彦最爱打扫,所以这个礼物并不出错。
从小到大都没收到过赠礼,京彦对着木刷难得愣神片刻,一时间心情很是微妙。清了清嗓子,他看了看木刷,又瞧了瞧陈生,最后面上表情不变的“嗯”了一声,虽是收下了陈生的木刷,但脸上的情绪让旁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不知到底是喜欢还是嫌弃。
陈生讪讪一笑,没有想到次日一早京彦出现在他的门前。京彦背对门口,左转一下,又看一眼,手中拿着一幅画,在门口台阶上上下下几次,不知到底是想要进来,还是想要离去。
他在门口反复不定,陈生抱着被子趴在门前偷偷看他,不知他在搞什么。但出去之后,他发现京彦拿着那把木刷,犹豫许久,最后把木刷放在了他门前一排木刷的最前方。
中午,陈生与账房对账,京彦又来到门前,坐在两人面前,京彦在账房无措的表现中淡然地指着对方,轻声说了一句继续,看样子似乎是为了核对这月的账目才会来到此处。
接着陈生走神,账房魂不附体,京彦若有所思,三人坐在一起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了几句,等听到墓中整理出多少贵重之物时,京彦微微抬起头,虽是对古玩并不感兴趣,但还是给了一个眼神。
见状,账房立刻拉过整理好的一批真玉,本意是想告诉寨主这批玉的质地极佳,却见寨主低下头挑挑拣拣,挑剔的目光忽然放在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玉蝉之上,接着听着账房说了两句,突然问陈生:“这玉蝉喜欢吗?”
陈生立刻听出了京彦是什么意思,他微微瞪大了眼睛,忽然想到了之前京彦在门前走来走去的一幕,心说怕不是京彦收下了他的赠礼,也想转送他什么。可因性格别扭,又没有送人礼物的经验,因此京彦扭捏许久,明明是有意故意来此,可又要做出一副顺便送礼的样子。
虽是懂得了京彦的心思,但为了避免京彦说出送他玉蝉的话,陈生艰难道:“寨主,”他犹豫许久,磕磕巴巴地说:“寨主听没听说过九窍玉?”(玉蝉是尸体中的玉塞)
京彦一愣,再看那个玉蝉这才懂得这些碎玉是尸体身上的玉件,那这个不大的玉蝉是当做什么使用,他立刻便想到了,当时脸色一沉,有点下不来台。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账房何等聪慧,猜到寨主心思的他立刻打了个圆场,说:“对了,听说陈生你喜欢书画?”
陈生点了点头:“我确实比较偏爱字画。”
京彦听他们闲谈几句,好像找到了前行的方向,他问:“当代大家,你最喜欢谁的著作?”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虽是冷着一张脸,但眼神多少带着几分羞涩,似乎有意要送陈生书籍字画。
陈生想了想,将当代最出名的几人说了一遍。
京彦听了许久,又问:“怎么,秋水君的著作你不喜欢?”
陈生将所有人都提到了,唯独没有提到秋水君。其实作为文人代表,秋水君的文章算是极为出名,只不过他这人人品不行,陈生不太喜欢他,所以一直没有提到。
似乎是在寻找认同,陈生听京彦提到秋水君,与京彦说:“秋水君的文章虽是出彩,但为人德行有失。”
账房好死不死的也配合着他:“你说的没错!听说秋水君性格古怪,虽是有才但却有几分酸儒的样子,所做文章皆是愤恨世俗,活像是天下不堪,唯他独尊,实在是让人不喜。”
似乎找到了知音,陈生闻言眼前一亮,立刻搬着等着往前去了一些,与账房说:“他这人惯不好相处,才女柳思思想要与他共做一幅白江图,他却在人前贬低柳思思,让柳思思当众下不来台,可见为人心胸过于狭隘。”
京彦:“……”
账房:“我还听说他走仕途,上峰是个不错的人,可偏生他事多,嫌弃上峰穿戴普通,不止对上峰冷嘲热讽,还嫌弃上峰身量不高。”
陈生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像是这样的人,仕途不顺也是正常,而我这人最是厌恶那些行事嚣张乖僻的人,故而并不喜欢他的著作。”
“……”
账房:“对啊,先有德再有才,他这人无德,光有才又能怎样!我听说他还经常辱骂旁人,嘴上总是离不开脏物,觉得他这人……寨主,你挽袖子做什么?”
“寨主!为什么打我?!”
噼里啪啦的声响持续了许久,等着声响停下,京彦整理了一下衣袖,转身就走。
跑到墙角的陈生看着倒地不起的账房,好心的将账房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