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叶面色潮红,羞耻地说:“……我、我哪里知道啊。”
“有事要问我啊。”陈啸之斥责道:“来骂我也不难吧?老自己瞎想。”
女孩子自知理亏,往被子里蜷了蜷,赌气不搭理他。
房车在亚利桑那州漫漫长路上奔驰,细密雨滴坠入大地,万千可能性在他们面前延伸展开。
然后,在一片静谧中,那个男人平淡道:
“你以后就会知道,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里,每个承诺……”
“都是会兑现的。”
天地雾蒙蒙,大地浸透了雨,大雪又纷纷扬扬。
房车在黑大地上破开雪,向东疾驰。
沈昼叶这辈子没将这么长时间放在路上过,那是条望不见尽头的征途,横跨整个大陆,像一场残酷而温暖的梦,又像是等待雨后天晴的檐头。
陈啸之负责开车;有时候沈昼叶去顶替一会儿,将他换下来,让他去睡一睡。
但大多数时候陈啸之都不愿把命交到她手里,非要抱着小青梅睡觉——他睡觉时还有点粘人,总抱着沈昼叶不撒手,于是两个人颈项碰在一处,男人迷恋地面颊埋进女孩子的颈间。
沈昼叶碰着他就很舒服,舒缓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像只被顺毛捋的小白猫。
“……只只,”沈昼叶惬意得都不知自己是谁了,胡乱对他下命令:“晚上给我做西红柿炒蛋。”
陈教授睁开一只眼,模糊答道:“好。”
窗外飞雪,昏暗的天光里,陈啸之半梦半醒地扣着她的腰。
“……科罗拉多大峡谷远吗?”
陈啸之不甚清晰地答:“不远,明天下午就到。”
女孩子打了个哈欠:“你去……糊,玩过吗?”
“……去过,”陈啸之顺从地回答:“大二去的,暑假。天很蓝。”
“……不带我。”女孩子胡闹地说,声音悻悻的。
陈啸之静了许久,道:“……我也想带你。”
两个人之间流淌过一阵心酸的宁静。
房车被吹得微微摇晃,风滚草在窗外唰然作响,荒漠天很低,夜幕也晚香玉般绽放着低垂下来。
“……只只,我爸以前就很喜欢你。”沈昼叶忽然道。
陈教授没回答,已然熟睡。
“我最近想起很多遗忘了的事情。”沈昼叶独白般道:“比如好多年前你被我爸呛,被他使坏,搞得在墙边蹲马步……你应该记得得比我清楚,毕竟你的记性一直都比我好太多了。”
成年男人睡在她的身侧,不太安稳地将她往怀里搂。
“……你知道他叫你什么吗?”
沈昼叶声音几不可查,几乎像是怕惊醒了他似的。
“他叫你,那个弄哭我女儿的混账小子。”
“我们离开北京的那天你在出租车后一边哭一边追,”沈昼叶轻声告诉一个熟睡的人:“我看到你哭,我也哭了,还哄不好,一直哭到我回家……醒来就掉眼泪,我妈花了大功夫才把我哄得不哭了。”
“我爸说小时候就能有这样的情谊太难得了,让我给你写信,他给我寄回去。”
陈啸之呼吸深重。
沈昼叶长吁一口气:“……我一个字都没动。”
长夜降临,陈啸之眼睫毛在她脖颈处抵着,微微颤抖。
“——我当时觉得,你朋友那么多,不差我一个,”女孩子声音小得像落雪的声音,看着自己细弱的手指,说:“说不定早就把我给忘了……而且在北京的时候你总笑话我不会写字,说我是个美国文盲……现在想来可能是闹小脾气吧。”
“后来生病好长时间。再好了就想不起你的名字了,只记得我小时候有过一个很爱我的小朋友,脾气很坏的一个男孩——但他是世上最好的人,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我好像告诉过你这个。”沈昼叶笑了起来,向上挣了挣。
陈啸之结实的臂膀紧紧搂着她。
戈壁正中落雪静谧。女孩子拧亮了小夜灯,对着灯火看书。
陈啸之那天晚上做了西红柿炒蛋,房车上条件有限,他还用平底锅煎了个厚蛋烧——沈昼叶吃惯了他带来的饭,但那些饭都是装在饭盒里的,真的和他住在一起,才会发现陈啸之这人的龟毛体现在方方面面。
沈昼叶对着房车里的平底锅蛋糕左看右看,瞠目结舌:“……你还用薄荷叶摆盘?”
陈啸之正将可乐饼往外铲,一愣道:“?那不然呢?”
沈昼叶看懵了:“还有可乐饼?”
陈教授严谨地一点头,将可乐饼和照烧鸡块码成花瓣,又舀了一碟千岛酱,以芥末粉点缀,道:“条件有限,凑合着吃。”
沈昼叶:“…………”
自己做也能有这么丰盛讲究的饭吗,沈昼叶从小被爸妈糊弄大,此时不真实感达到了巅峰——沈妈妈做饭是灾难片,回国后沈昼叶吃学食的次数远大于家里开火;而她爸只比她妈稍微好一点,手艺略好于食堂颠锅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