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叶跑过去,温暖地说:“和人聊着天走过来的。我来探班不好吗?”
陈啸之一瞬沉默。
下一秒他大步向沈昼叶走去,那步伐坚定不移,将身上风衣一脱,围上女孩肩头。
然后陈啸之冷冷地说:“你还要不要命了?穿件毛衣就往外跑?不嫌冷?”
沈昼叶裹着他的衣服,鼻尖被冻得泛红,笑眯眯地说:“冷呀,所以来抢你的外套啦。”
陈啸之:“……”
那句话简直膨胀到了极点,沈昼叶却说得毫无愧意,陈啸之面无表情地看了沈昼叶一会儿,然后将风衣用力一拢,把小混蛋裹在里面。
小混蛋眼眉弯弯,像被折叠又被花汁浸润的晨星,简直是最招他疼的模样。
陈啸之:“……”
沈昼叶暖融融地说:“比我的暖和。”
“屁话这么多,”陈啸之恶狠狠道:“小心我揍你。”
他凶狠地说着,把自己长围巾扯下来,小心翼翼地裹住了面前像小山雀一样的女孩子。
…………
……
十一月末,窗外冬阳灿烂,寒风凛凛,办公室里暖气十足,掺杂着一股高乐高香味。
室内,沈昼叶小声抱怨:“我不要喝高乐高。凭什么你喝咖啡我喝高乐高,太小屁孩了……”
陈教授泡水的动作一顿,冰冷道:“你胃炎好了?”
沈昼叶秒怂,片刻后小声道:“不是胃炎,是十二指肠溃疡……”
陈啸之瞪了她一眼,沈昼叶立刻没了声响。
陈教授将热高乐高放在姓沈的娇气包面前,自己却也没磨咖啡,照顾娇气包脆弱的小情绪,只倒了杯热水,回到桌前,眼神专注地盯着屏幕。
沈昼叶趴在茶几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过了一会儿整个人都软塌塌地埋进了纸堆里。
“只只,”沈昼叶埋在纸堆里,小声说:“晚上吃什么呀?”
“我晚上吃个卷饼就ok。”陈啸之说。
标准回答,他什么都不爱吃。沈昼叶无聊地滚了滚,铅笔滚到了地上,陈啸之忽而拧起眉毛道:“你怎么老窝在我办公室里,你不是自己有办公桌么?”
沈昼叶委屈巴巴,觉得陈啸之很凶,趴在纸堆里没说话。
两个人静默了许久,陈啸之又问:“这两天有什么进展?”
沈昼叶说:“……还在设法找我们的推测3-b的理论基础?”
陈啸之说:“一直都没动吗。”
陈啸之那句话并无责怪的意思,只有怅然。可两个人之间气氛仍是突然变得十分别扭,一时寂静无比。
沈昼叶望着天花板上,如河流流淌的光点。
她想起自己年少时在自己房间里思索的问题。那一个个在动手和脑内实验推演中度过的下午,日头逐渐变得金黄而纤长——沈昼叶曾享受这个过程,凭借自己去推演她眼中稚嫩的宇宙。
亚里士多德,四种基本元素。第谷,双中心假说,璀璨的超新星。牛顿的经典力学,泾渭分明的时间与空间……和爱因斯坦令时空重回混沌的相对论,以及将宇宙物质彻底解构的量子力学。
她曾享受这样的下午。自己踩着思想的巨人们的步伐前行,摸索他们眼中的宇宙万物,感受自己的思维和远古巨人们契合的瞬间,迸射出的火花。
可是如今,他们终于走到了巨人们的脚步尽头,前方是一片混沌泥泞的荒野,再不会有火迸射而出。
一切的路,都需要他们自己走。
“……只只,如果我们走入了误区怎么办?”沈昼叶打破沉默。
陈啸之静了许久,答道:“这问题没有回答的意义。”
陈啸之和过去一样,心里一旦有事,就会变得非常沉默。
沈昼叶知道这点是因为他在竞赛决赛前就这样,那段时间她说什么陈啸之都用简单句回答,仿佛大脑不堪两端转的负荷似的。
十年没有改变什么。沈昼叶喜欢窝在陈啸之办公室办公——她对陈啸之这人有天然的好感,和他凑在一起就开心,陈啸之不赶她,沈昼叶就在那里生根发芽。
只不过沈昼叶总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有种奇怪的寡淡。
——仿佛两个人中间还有一层透明的膜。
好像她能摸到陈啸之的体温,碰到的却不是他的皮肤。
十二月初,临近学期的结束。
临近期末,学生连吃饭的时间都不放过,在餐厅里读书的读书复习的复习,早已超脱了本科境界的沈昼叶坐在餐厅里,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戳一根德式香肠。
湾区的冬天雪不多,枯叶萧萧落尽,寒风凛冽。
陈啸之坐在她对过,在阳光里以餐巾纸擦拭嘴角,问:“吃饱了?要不要再加点蛋糕什么的?”
“……不了,”沈昼叶发着呆说:“今天不是很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