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认识她?”陈啸之站在走廊上,穷追不舍地问道:“她不是物理学——”
……沈昼叶不是物理学院的么,你们北医怎么会认识她?
“2011级物院的小学妹嘛,”袁医师漫不经心地摘了手套:“——我为什么不认识?沈小师妹,校医院老客户,我离开校医院前平均一个月就得来找我一次,简直是个药罐子……”
“……花粉季柳絮季有哮喘,”袁东道:“还被硬生生折腾出一身毛病,后来我来一院,她有时候病的厉害了也会来找我要个号,可不熟么?”
袁医生停顿了一下,忽然意识到陈啸之周身的氛围不对,又奇怪地道:“老陈干嘛呢,不去交费?”
袁东说着回过头去,打算拍陈啸之一下,让他回神——可他还没碰到陈啸之的肩膀,就看见陈啸之盯着治疗室门上的玻璃,下颌线绷得笔直,看不清神情,可是他看上去像是快要断了。
治疗室里铺满灿烂的阳光,床上隆起了小小的一团。
……
“……老陈?”
袁东拿着一堆化验单,一张张地翻看,懒洋洋地说:“我不知道你和你学生,也就是沈师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要不是看在沈师妹的份上的话,不会从头陪到尾。”
陈啸之低哑地嗯了一声。
“沈昼叶的问题倒不是很严重,就是免疫力低下的感冒和炎症,呼吸道水肿,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就行了。”袁东看着病历,低声道:“……十二指肠溃疡注意一下,痼疾。诱因是精神压力,我给开了点药,拿回去让她按时吃。”
——精神压力太大。
“她……”陈啸之悔恨地说:“……怎么会这样?”
袁东不置可否地一撇嘴:“这我哪里晓得?我只管治病好吧,我是校医院值班同学,不是心理中心值班的。”
“……”
陈啸之没搭腔。
沉默在两个青年中间亘古地流淌,夕阳自窗户的缝隙里洒落了下来。
过了许久——袁东终于慢吞吞地开口,大发慈悲一般,对陈教授道:
“不过,我大概知道一些东西。”
陈啸之触电般抬起了头。
袁东想了想,强调道:“——只有一点儿。”
…………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沈昼叶白天高烧烧得人事不省,晚上退了烧,神志才慢慢回笼。
沈小师姐缓慢地睁开眼睛,隔过夜色看见一个陌生的天花板,往旁边一看,是个她素不相识的玻璃杯和保温桶,外加三个雪白的、有大有小的盒子。
她头疼得厉害,几乎像是要炸开了,然后沈昼叶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处境——那足足花了她快三分钟时间。
沈昼叶:“……”
沈昼叶连小脑都觉得疼,终于缓慢地意识到:自己继成为了前男友的开门弟子,被前男友兼现导师特别随便不走心地求复合,被ex兼supervisor以‘不想同流合污’为理由一个人发配到印尼,遭遇超自然现象,被十五岁的自己痛骂一顿,遭遇海啸,海啸之后第三天被不知为何离开了加州的前男友一把拽住拖回了国……这一系列蛇皮操作之后,她一团乱麻的人生又添了新的操作:
……感冒发烧,睡到前男友家里去了。
沈昼叶:“…………”
沈昼叶受了极大刺激,拼命地咳嗽了起来。
她咳得特别可怜,本来呼吸系统就不太好,一感冒之后尤其严重,简直是个能咳出血的咳法。下一秒门咔一声被推开,陈啸之身材颀长,从光亮的走道冲了进来。
……果然是他。
沈昼叶受的刺激几何倍增长,恨不能现场咳出个肺给他看……
陈啸之背着光,漫不经心道:“你醒来怎么不叫人?”
“咳……”沈昼叶咳嗽得脸都红了:“我、我不太……”
陈啸之倒了杯温水,往床边一坐,扶着姑娘家,将杯子抵在她唇边。
“慢慢喝。”陈啸之平淡地道:“别呛着,就是感冒,好好卧床休息一下就好了。”
沈昼叶咳得难受,捧着杯子喝水都被咳嗽呛了下,水的温度刚刚好,里面似乎还融了点槐花蜜。
她从小就喜欢喝这个蜂蜜,一喝就觉得世界都变得亮堂起来,忍不住压着咳嗽,多喝了两口。
……陈啸之好会伺候人啊,温水还会放蜂蜜,沈昼叶带着一丝幸福的感觉想:希望我的下一任也能有他这么细心。
陈啸之问:“还行?”
沈昼叶咳嗽终于被压了下去,拿着玻璃杯,怕咳嗽不敢说话,眼巴巴地瞅着他。
陈啸之脸背着光:“还要?”
沈昼叶十分成熟地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