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容景并未留意到经过几次梦境,潜意识中的轻慢和不屑消失了,此时更多的是气闷。
疼晕过去的昭昭服了药后悠悠转醒,刚睁眼便见梦里那个押着她喝药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鼻子微微一动,周围那苦药汤子味瞒不过她!舌根子也苦得隐隐发麻!
昭昭又惧又怕,期期艾艾问:“大人,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面上添了点血色,眼睛湿润瞧着他看。
被舔湿的食指背在后面,指尖仿佛带着一丝灼热。
箫容景摩挲着那块灼热,微微笑道:“宅子是我的,我不能来?”
昭昭不吭声了,要是这男人把她赶走,她就没地方去了。
沉默下来的气氛没持续多久,门外响起扣门声。
把老大夫送出门的王管事满头冷汗跑过来请罪。
箫容景放下垂纱帐,掩住昭昭,这才命人进来,下头跪了一地的人。
王管事,青碧还有一并伺候包括春桃在内的四个小丫鬟。
帐内的昭昭看不大清楚,只认得穿着青色袄裙感觉很温柔的是春桃,另一个秋香色是讨厌的青碧。
屋内没人说话,绷紧的气氛一触即发。
昭昭倒没被影响到,眼珠子好奇转了转,她还没见过这个样子。
一旁横来一只属于男人的温热大手,捂住她的眼睛。
“丫鬟发卖,管事和厨房所有人杖二十。”
男人话音刚落,底下众人神色一片惨淡。
昭昭也急了,她抓住男人的大手,却怎么也掰不开,眼前一片黑暗,耳边的抽泣声愈发明晰。
她见弄不动箫容景,耍赖朝后一仰,一个翻身抱住了男人的腰身,急急道:“春桃是好的,别卖她。”
箫容景垂眸轻抚她的发顶:“那你说哪个是坏的?”
昭昭不假思索:“青碧坏,青碧是最坏的。”
青碧一个哆嗦差点说不出话,勉强镇定跪下来连连磕头,磕完头面容梨花带雨,哽咽道:“奴婢是王府过来的,并不贴身伺候姑娘,平常好好的,谁料今早出了事,奴婢有罪,还请主子让奴婢戴罪立功,好好伺候。”
箫容景嘲讽扫了一眼矫揉造作的女人,语气漫不经心却不容置疑:“青碧杖三十,不用再回府了,好好在这戴罪立功吧。”
青碧面色一片惨白,摇摇欲坠,这次是真完了,不能回王府她再也不是大丫鬟,只能在这外宅伺候,恍惚之下连什么时候被拖下去都没意识到。
感到怀中的小姑娘轻轻抖了一下,男人低头在昭昭耳畔低语:“怕了?”
他松开手,捏了捏小姑娘嫩生生的面颊,暗含威胁之意,“怕就乖乖喝药,千万别被我发现你没有好好听话。”
乍然见光明,昭昭眨眨眼,眼角沁出一颗泪珠。
这在箫容景看来,就是服软乖巧的表现,看来这番杀鸡儆猴还是有效果的,梦里那只活猴非得让人压着才肯乖乖喝药。
箫容景心下有点满意。
谁料下一刻小姑娘突然扑了上来,用尽全身力气般,紧紧抱住他的腰。
男人一怔,抬手抚向小姑娘的面颊,却是沾了一手的泪。
昭昭很委屈,又很高兴。
在那个噩梦里,青碧是大大的坏蛋,梦中模糊略过的场景一点点清晰起来。
箫容景来了,她就过上了好日子,箫容景一走,青碧总有办法欺负她。
昭昭过了十六年的苦日子,家里根本不把她当人,任意打骂,当第一次见到宅子的主人,她就记在了心底。
吃得饱睡得好不用挨打,全都是因为这个人。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这个人又长得那么好看,尽管有时候凶巴巴的,怎么能不喜欢呢?
男人来多了,青碧也不会故意让她吃不饱了,但嘴巴很坏,总是骂她,她听不懂,装模作样玩着九连环,心底却像落了一颗大石头。
她有好多话想和男人说,告诉他讨厌青碧,告诉他有人欺负她,告诉他特别喜欢他来,偏偏男人晚上过来折腾一番压根不给她说话机会,等她醒来早就走了。
昭昭呜呜呜哭着,水多得不行,淌湿了自己的衣服,还弄湿了男人的袍子。
男人僵住了,下意识把这个小哭包给拉开,意识到对方动作的昭昭“哇——”了一声,愈发不肯撒手。
箫容景头疼,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没想到面前的小姑娘竟然被他吓哭了。
深吸一口气,男人眼中滑过一丝嘲讽。
他想起了小时候曾养过的一条京巴狗,偷偷问太医怎么饲养后,便严格按照太医说的方法。
狗儿贪食,乱七八糟吃多了就容易生病,每次偷偷溜出去吃东西,都要被箫容景狠狠训一顿。
久而久之,那条狗对他怕极了,十步之外就望风逃走,对经常给他吃肉吃骨头的三弟倒是亲热极了。
最后,也是因为吃了三弟给的肉被毒死了。
“松手。”男人不再留情面,面无表情冷冷觑着昭昭,带着一丝嘲弄,“怕了还赖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