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雍容穿着盛装,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眼神空洞,像一只被妆扮出来的目偶。
在她的身边是一个身量较为矮小的女孩子,脸上也一样涂脂抹粉,妆太浓了,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两人的手上都捆着紧紧的绳子,让阿都想到了祭祀时的白羊,无辜柔弱又无力挣扎。
“大王,这是风长天的女人。”
站在帐中的人是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留着两撇小胡子,他叫胡寿,身份是杨天广最信任的幕僚,跟他一起来的全是杨天广的府兵,此时正等候在帐外。
他恭恭敬敬地道:“如您所见,她的美貌十分出众,正适合献给大王享用。”
塔师道:“根据我们的消息,这个女人应该是在云川城中。你们的杨大人这么有信心一举得胜,让你们直接带着他的女人出城了?”
“回大祭司的话,我家大人再英明也不能未卜先知。风长天的武功有多厉害,各位和他对阵了这么久,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们奉了大人的命令,实际上是把脑袋系在了裤腰上,事情能不能成,自己能不能活,都还未知,怎么可能带着女人出门?”
中年男子道,“这个女人不知怎地知道了我家大人的计划,只带了个丫环就出城来到军营,想给风长天通风报讯。很可惜,她来晚了一步。她昨晚赶到的时候,我们的杀阵刚刚杀死了风长天,她刚好把自己送来陪葬。”
姜雍容全程听着,面无表情,仿若一具木偶。
阿都原本很难相信杨天广真的能杀了风长天,但看到姜雍容出现在这里,忽然就相信了。
——如果不是真的死了,风长天怎么可能让她身临险境?
“夫子,别怕。”阿都道,“从今以后,我来照顾你。”
他说着,上前就要去解开姜雍容手上的绳子。
手刚刚碰到绳子,姜雍容猛然吃了一惊,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后退一步:“不要过来!”
那名丫环也立即靠拢在姜雍容身边,仿佛十分害怕。
“阿都,”北狄王开口,“你想要这个女人?”
阿都朗声道:“父王,儿子恳请你把她赐给我,这就是我一直放在心里面的女人。”
“想要接管风长天的女人,先得看看风长天是不是真的死了。”北狄王说着,走下高座,来到棺木前,吩咐道,“打开。”
在棺木开启之前,塔师一挥手,一队北狄武士鱼贯入内,竖起厚重的盾牌,挡在北狄王身前。
北狄王道:“怎么?难道本王还会怕一个死人?”
塔师道:“大王请恕罪,若这个死人是风长天,便不得不防。”
胡寿笑道:“大王放心,塔师放心,若不是死的透透的,我们怎么把他弄得进棺木?”说着,他抬手将棺盖推开。
所有人的视线都向棺中望去。
“风长天”三个字是笼罩在北狄人头顶的一场噩梦,尤其是天女山的驻军,见识过他超凡入圣的本领,都公认他是被天神庇佑的男人,刀枪不入,战无不胜。
此时此刻,他仰躺在棺木内,两眼紧闭,面色苍白,胸前洇着一大滩血迹,湿透了衣襟。
塔师缓缓走近,全身上下布满劲气,手放在风长天鼻前,静置了良久,向北狄王道:“确实死了。”
“长天! ”
姜雍容发出一声悲呼,泪如雨下。
北狄王挥手让武士们退开,走到棺木边,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将他的大军堵在了天女山出不去的男人:“呵,看来天神已经不再庇佑他了。”
塔师高举双手:“天神庇佑的是大狄,是我们的大王!”
帐中的部族头目都跟着高举双手,口呼“大王”,神情激动。
“好!”北狄王志得意满,双手虚按,“风长天已经死了,我们即刻便能开营拔寨,扫平北疆,直取央人的京城!”
“扫平北疆,直取京城!”头目们的呼喊声响彻大帐。
胡寿吃惊:“大王,我们说好的明明是……”
没有人在意他说什么,北狄王一伸手:“取我的刀来!”
那是一把重达八十斤的大刀,北狄王便是凭着它登上的王位,他用绸缎拭过刀锋,双手握刀,对着棺内劈斩而下,“——可惜你不是死在本王的手中,但也无妨,本王照样取你的头颅祭旗!”
“父王!”阿都扑过去托住北狄王的手,“他死都死了,何必再砍一次?就算要砍,能不能拉到外面去砍?”
——好歹别让夫子看见,她会伤心的。
“起开!”北狄王一脚踹开了他,沉重的刀锋疾斩而下。
棺木在威烈的刀气下四分五裂,刀锋停在了风长天的脖颈上。
不是北狄王临时收手,而是发现斩不下去。
一只手从棺木里伸出来,扼住了北狄王的咽喉。
“妈的,死了还要被戮尸,爷可真是惨。”原本已经“死去”的风长天坐了起来,“老头,砍死人可不是好习惯啊,别教坏了小孩子。”
几乎是同一时间,原本吓得缩成一团的小丫环猛然舒展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抡起一把大刀劈向塔师。
原本惊得脸色煞白的胡寿从袖子里抽出软剑,刺向要冲上来保护北狄王的武士。
帐外杀声四起,那些老老实实等在外面的“督护府兵”干脆利落地放倒了外面的守卫,冲进来制住帐内的头目们。
头目们奋起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