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见吓着她了,那人连忙开口, 说话有些结巴:“奴、奴才, 姑娘,是奴才。 ”
是阿宁。
云婀险险松了一口气, 看着阿宁圆滚滚的脑袋一点点从窗户下面探出来。
“叶姑娘, ”小后生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督公让奴才把姑娘的妆奁子送过来,督公说, 这里头都是姑娘最喜欢的东西。”
偷瞄一眼四下无人, 他忙不迭地从身后取出来一个小奁子, 从窗户那头递了过来。
妆奁是熟悉的沉香木制, 右下角一个简单的“婀”字, 尚还有些磨损。
叶云婀拿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木奁, 上面仿佛还残存着些温度,让她的心兀地一跳。
“苏尘呢?”
她忍不住问道。
闻言, 阿宁抿了抿唇, 唇色有些翻白。
从走廊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引得他往后缩了缩。
有人轻轻敲门:“公主,该用膳了。”
“知晓了, ”叶云婀扬了扬下巴,应声,“先放到正厅里罢, 我一会儿便来。”
那宫娥低低道了声“是”,听见廊上脚步声渐远,阿宁这才又将脑袋探出来。
一双眼中, 却多了几分情绪。
他瞧着站在屋内的叶云婀,瘪了瘪嘴,“奴才不该叫您姑娘,如今该改口,唤您一声公主了。”
这怎得还闹起别扭来了呢?她觉得有些好笑,向前走了几步,还未来得及开口,便看见对方又是一缩。
他心中不舒服,“也罢,不管您是叶小姐、叶姑娘,还是如今的明芷公主,都是贵人,是奴才的主子。只是我家督公他,唉。”
一声又一声,阿宁垂头叹着气,“只是您如今发达了,我家主子那边却过不好了,这么多天,也不见您回来看一眼。”
似乎把他、把他家主子、把月沉府都忘干净了似的。
阿宁沉着一张小脸儿。
他不舒坦,叶云婀也不舒坦,她不是不想见苏尘,只是每当她提出一丁点想去月沉府的想法时,总有人千方百计地拦着、将话题岔到其他地方去。
“我也很想见他啊……”
忍不住地,她喃喃出声,引得阿宁一怔。
瞧着少女面上的怔忡之色,阿宁顿了顿,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您、您真想见我家督公?”
她已经成了公主,成了大郦尊贵的先皇后遗女,怎么还会与一个太监有交集呢?
莫说是主子了,就连阿宁他自己都不信。
却见少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一瞬,阿宁几乎要委屈地哭出来。
“奴才还以为……以为您不要月沉府、不要我家主子了呢。”
他伸出蓝灰色的袖子,擦了擦睑下一点干泪,“我家督公在、在那边,荷花池那里。”
已至寒冬,荷花池冰封一片,故此无人问津。
叶云婀连忙提起裙角,将手中妆奁搁至一边,朝荷花池的方向跑去。
荷花池的池面结成澄澈的冰,如镜面一般,细细碎碎的日光洒在上面,甚至有些反光。她拨开发黄的树丛,朝池边望去,一眼便看见那道红衣。
他似乎在一棵树下站了许久。
树枝光秃秃的,如同他的脸,没有一丝表情。
见她来,苏尘似乎有些惊讶。
叶云婀提着裙子,看着他,步步上前。
直视着他的眼。
“苏尘?”
唤出声来,才发觉声音居然有些颤抖。
几日不见,苏尘仿佛清瘦了些,衬得他的面色更是发白。见她走过来,男子的眸光似乎轻轻颤了颤,下一瞬,却将头偏到了另一边。
不去看她。
叶云婀知道,他是在赌气。
“我也不知晓,我是怜和皇后的女儿,”可即便她是明芷公主,又能怎么样呢,“先前督公于大理寺救下我,云婀的这条命,便是督公给的。”
少女扬着一张小脸儿,下颌如玉清冷洁白,眸色却有些炽热。
她径直盯着苏尘,认真道:“从遇见你的第一天起,我便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用此生陪着你。”
她会一直陪着他,无论她是什么身份,无论以什么身份。
双唇轻启,字语却铿锵有力。
苏尘的身形稍稍一动,顿了少时,男子终于将脸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