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两人开头,剩下的弟子半是愧疚半是从众地求起情来,言道是诸弟子生闯魔穴连累谢师叔前来相救,并非谢师叔之过。
邢长老心疼古灵,揪起眉头道:“十三锁魂笼是什么情况各位长老也知道,被困百年只怕还不如废其仙根逐出宗门,好歹几十年后还能留个全尸。谢衡既是为救弟子,也请各位长老和廖堂主再三思量一番。”
廖堂主见几位长老动摇,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在他看来, 谢衡修为比几个小辈高得多, 硬要拦也并非拦不住,之所以最后还是入了魔穴,多半是谢衡自己也有心拿那法宝, 现在死了五十多名弟子,他谢衡反倒连锁魂笼都进不得,那算怎么回事?
“廖堂主,您看宗门有记录以来, 就没人能在里面呆过三年以上, 百年是不是太多了?当然,进是肯定要进的,只是这年限是否……”几番商议过后,有一位长老从几人中走出来, 与廖堂主打起了商量。
“他这罪本就不是一死可以抵消,送进十三锁魂笼本就是该他受的,要是呆个一两年便放出来,和一般犯事弟子有什么区别?不可能。”廖不直当即便拒绝。
“那自是不可能两年便放出来的,起码得三年,不过廖堂主,前几位入十三锁魂笼的人都是灵力在身的,谢衡还要洗灵拘婴,这进去可能不到一年就坚持不下去了,你看四年如何?四年应该也够他反省了。”那长老得了邢长老眼色,又劝了一劝。
廖不直看如何?廖不直看不如何!
他当然知道十三锁魂笼的厉害,之所以爆出个百年,本就是不打算让谢衡还活着,不是他对谢衡有意见,而是这事,他总觉得蹊跷!
依回来的几个弟子所言,那魔族巢穴一开始并非几名弟子探寻到,而是谢衡觉得那里有蹊跷特意绕行,于是几个弟子心痒才过去探了一遭,奇怪的是,探寻的几个弟子都深入到魔穴里面看到法宝了,那魔族竟还没下手,硬是等到几名弟子叫了一大群人过来,这才现出身形将众人一网打尽。
这中间有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魔族是如何知道这几名弟子并非独行,而是有一众仙门弟子同行?又是如何肯定放走了这几名弟子,他们会叫来帮手?说不定这几人没认出这宝物看不上怎么办?岂不是白白将这几人放走?
依照弟子们所说,这些魔族不同于修真界残留的魔族余孽,修炼的可都是吸人血肉的残忍功法,会白白放走送上门的灵血灵肉?
除非他们肯定这些弟子一定会回来,并且通晓其大致武力,估算以己方人数能够将对方一网打尽。
那么,魔族是如何笃定的呢?
廖堂主看向跪在雾青雨石上的谢衡。
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灵力损耗过甚、又被这雾青雨石吸走大量灵气,已是苍白无血色,颊边发丝粘连在脸上,雨汗交缠,颇为狼狈。
然而即便如此,那颗眉心红痣依旧妖冶引人,就像魔族身上的魔纹一样有着别样的惑力。
廖堂主总觉得那颗红痣十分不详,且谢衡此人,平日里性格又总是阴沉隐忍的模样,仿佛整个宗门都亏欠着他什么一样,让廖堂主十分不喜。
这一次魔族有备而来,廖堂主不由自主地就怀疑上了谢衡。
他没有证据,仅仅是一种直觉。
不是已经死去的弟子,也不是在场跪着的幸存者,而是谢衡,看上去一直在被推着走的谢衡。
不把他放到十三锁魂笼里锁着,廖堂主总有些不放心。
就在长老会和执明堂争执不下的当下,一道火红的剑影裹挟着惊人气势从远处天山上落下,只见一张金色的符篆被剑光携来,等到众人目光聚集过来,符篆顿时散成碎金,同时,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拂过众人耳膜。
“将谢衡与古灵送到我这里来。”
那声音轻若无物,冷若寒泉碎玉,音色倒是十分动听,只是没什么烟火气,让人听了不敢生出丝毫杂念。
声音轻是轻,站在回风崖前的众人却丝毫不敢大意,尽皆整肃眉眼,端正体态,眼中带着严肃与敬仰,极为用心地听着。
就连那脸色难看的廖堂主,也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收敛了不满,甚至比长老们还要恭敬地聆听着,哪怕是听到对方要把谢衡和古灵带走,也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而没有半分不情愿。
整个回风崖,也只有尚且不在状况的古灵和跪在地上的谢衡眼中没有那份炙热和尊敬。
那声音只说了一句话,长老会和执明堂这边却没有再多争一个字。
立即便有人押着谢衡从地上起来,古灵这边也来了两个人扶着她勉强站起身。
“轻点轻点,灵灵可是有伤在身,你们怎的这么粗鲁。”邢长老拍了两人一巴掌,从乾坤袋内掏出一片金色的树叶,那树叶一经拿出便迅速变大,很快落成了一叶扁舟。
“坐这个过去!”邢长老制止了两人唤剑的举动,怕古灵在剑上不稳,直接拿出了自己常用的飞行宝器,示意三人坐进去。
谢衡扫了那珠光宝气的金色叶舟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古灵与谢衡于是就这么一扁舟,一长剑飞往了神穹宗的鸣止山。
古灵坐在金叶幻化成的扁舟里倒是一切还好,谢衡却是被飞剑两侧刮过的风吹得发丝散乱,衣摆飞舞。
他身上还受着伤,体力灵力都在与魔族的战斗中耗尽,连一道灵力屏障都撑不起来,身子虚软无力,如果不是被前后的人压着肩膀,只怕下一刻就能从飞剑上掉下去。
然而即便如此,谢衡的美貌却没有被风散半分,凌乱的发丝和衣衫也只是为他艳丽的容貌增色,蹙着眉的模样看了就叫人心疼。
古灵颇有几分欣赏地看了一会儿,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唉,小伙子不姓江,可惜了。
谢衡沉着脸,明显感觉到身旁有一道不算灼热但是片刻不移的视线在他脸上、身上来回打量,然后盯着他的脸不动了。
那视线来源于谁不言而喻,总不会是两个修道多年的执明堂男弟子。
谢衡脸色更沉,对于古灵这种遇事先推卸责任——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对方看似总揽过错,实则用苦肉计推卸责任——且好逸恶劳的人没有半点好感,现如今即将被送至宗主面前,竟还有闲心欣赏他人皮相,实在是闲散懒惰、贪图享乐至极。
感觉到那视线移开,谢衡还以为对方有所收敛,结果抬头一看,鸣止山已至。
看来还是个惯会装模作样之辈。
谢衡在心里给古灵又下了一道批注。
金色的扁舟非常有灵性地在落地之前化作金叶飞走,没让鸣止山上的人看见古灵是乘坐法器过来的。
落地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巨大的宫殿,倒是不叫金碧辉煌,却因材料皆为雪中玉,银白透澈,宛若冰宫,映在山中云遮雾缭的天光下,竟有几分虚幻缥缈之意,比仙宫也不遑多让了。
古灵没了金丹期修为,神识也无法展开,但是仅仅是神识能够覆盖到的范围,也有数千公里,然而那冰雕玉琢的宫殿,竟还未看尽全貌。
这鸣止山,有点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