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卿犹如见鬼一样,猛地松开了手,狼狈地后退两步,看着姜酒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恐惧。
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直升头顶,不知是何处吹来的一阵风,风声似恶鬼哭嚎,他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一个冬夜。
“陛……陛下……”
苍白的薄唇颤抖着,那不知是恐惧还是狂喜的情绪将他淹没。
回应他的,除了飒飒风声,便只有山谷内悠远起伏的啼鸣。
而姜酒,早就闭上眼睡了过去。
久久,久到沈玉卿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双腿发麻,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微微疼痛。
一句玉卿,将他拉回了那似乎很久远的回忆。那一年他刚进宫,凤帝素来我行我素,哪怕嘴里说着疼他宠他,却依然游戏花丛,不曾收敛半分。
不过是因为那位御史家的公子喂凤帝喝了杯酒,沈玉卿便十天半个月没搭理她。凤帝倒是使劲浑身解数哄他,什么稀罕玩意儿都往他那里送,每日下了早朝,便眼巴巴地往他那跑。
跟那些生杀大仇、阴谋诡计相比,这不过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或许根本没几个人记得,包括凤帝,只怕也早就忘了个干净。
可沈玉卿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父母双亡,他身处云京,如无根浮萍,到处都是规矩,都是陷阱,他唯一相信的,只有凤帝。
她的宠爱,她的温情,是他的救赎,也是日后回想起来,痛彻心扉的穿肠毒药。
哪怕他再不愿意承认,他这前半生所有的色彩,都是她赋予他的。
那点点滴滴,他都铭记在心,而苏九又是如何得知?
他双眸猩红地盯着她的脸,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属于姜酒的痕迹。
那些被他遗忘的,被他忽略的,还有被她刻意隐藏的记忆一点点被勾了起来,脑海中浮现一个疯狂的猜测,疯狂到沈玉卿都觉得自己疯了。
“怎么可能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
凤帝已经死了,是他亲手杀死的,不管是子桑还是苏易,哪怕是亲眼看着他刺死凤帝的秦砚,怀疑凤帝没有死,他都没有资格怀疑。
那一刀,倾注了他毕生的恨意,过去她给了他多少温宠,他便送了她多深的伤口。
所以,她怎么可能是凤帝?
这一夜,花谷之外的人心急如焚,花谷之内的人心乱如麻。
这一夜,唯有姜酒陷入安睡,混混沌沌中,做着那一场名曰过去的梦。
天光乍破,云散日开,金色的霞光从山峰流泻而下,那挂在山壁上的瀑布也镀上了一层金黄。晨风拂过万顷花海,那绵延起伏的浪花尽头,几条鱼儿跃出水面,溅起了朵朵水花。黄色的野菊,红色的枫,绿色的山峰,白色的银练,还有彩色的鸟儿,构成了浓墨重彩的一幅画。
沈玉卿靠在石头上,慢慢睁开眼睛,揉了揉眉心,正打算去看看姜酒情况如何,一转头,却发现已然没了她的身影。
沈玉卿猛地站起身,神色焦急地四处寻找,从山洞内冲出来,却看见了那浸泡在水中的身影。
那是一汪清泉,泉水清可见底,温柔的水波吻着她白皙的肌肤,墨发撩至胸前,露出了那道狰狞的伤痕。似是怕碰到伤口,她小心地撩起水,擦拭着头发,那抬手之间,风光尽显,雪肤如同一块莹润的白玉,就那么明晃晃地撞入他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