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策说到这里, 停顿了一下,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道:“其实这事儿应该让舅舅来给你说的, 当年的事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可惜他现在有官司在身, 怕是来不了了。听说今日官府捉拿了不少拐卖孩童的凶犯,这些年与他们有过接触的, 都要捉去府衙问话, 好像那个张伯也被抓了回来。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舅舅当年做的事供出来, 您要不要派人去舅舅府上问一问,关心关心?”
范姨娘猛的捂住胸口,不敢置信的看向顾策, 厉声问道:“什么拐卖孩童,你舅舅怎么会和这种事儿扯上关系?策哥儿,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今日来, 到底想干什么?”
她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却不敢相信。策哥儿可是她的亲生骨肉,范勇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顾策理了理袖摆,也不再卖关子:“既然舅舅不方便来, 那就咱们母子两个一起回忆回忆当年的事吧。”
“当年您明明说好了,让我跟着张伯去他家里玩一会儿,就会过来接我回家的。我没记错吧?可是后来, 一会儿就变成一天两天, 好几日都没有人来。”
顾策这话起了一个开头,范姨娘的脸就又白了几分。他真的记得, 这个孩子是怪物吗?他竟然真的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还那么小。
她哪里知道,顾策根本不记得了。
他只是依稀记得几个片段, 这些事,都是他那怪梦中,梦到了一些碎片,他自己拼凑起来又去了她们从前住过的小院附近查证过,才得出来的推理。
“我小的时候好像还挺娇气的,吃不惯他家中的饭菜,也睡不惯他家的床。张伯每日都要照常当差,只能把我丢给他家里人照顾,他们都粗手笨脚的,我呆不下去了,想回家,就骗了他家的孙子将我送回了家里。可是太不巧了,竟然正好遇上我爹过来。”
顾策紧盯着范姨娘的神色,慢悠悠的说着:“他一定在和你说要补偿你,要带你回这武安侯府的事吧?所以你当时见了我那么害怕,不敢让我进院子,第一时间就把我推了出来。你怕我见了我爹,说漏了嘴,说出你骗了他的事,说出我只是被你送去张伯家里了,根本不是走丢了,这一切根本和人家侯夫人半点关系都没有。而且我那时候若是回去了,你进侯府的事恐怕又要泡汤了。所以,你那么害怕,怕得让人捂住了我的嘴,把我关在了门外。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儿子那时比你更怕啊?他那时才几岁呀,就被自己的亲娘关在了院外。他觉得天都塌了,娘不要他了,他成了没家的小孩儿了。”
范姨娘捂着胸口,一边拼命的呼吸着,一边哀求道:“别说了,娘求你了,不要再说了。”
顾策看了她一眼,果然不说了,很大方的给了她喘息之机,范姨娘却被他刚才眼中的狠厉吓得浑身动弹不得。
他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她当时让人将策哥儿抱走,真的是怕宇文明月的人误伤了他。后来顾文博得了信儿赶过来,当场和宇文明月吵了一架。
他问起策哥儿的时候,她看着宇文明月那理直气壮高高在上的模样,一时鬼迷心窍,就说孩子找不到了。后来一切就乱了,所有人都被派了出去找孩子,她就不敢说实话了。
原本她已经嘱咐好了弟弟过几日假作找到了人,把策哥儿接回来的。
谁知道那日傍晚,顾文博醉醺醺的来了小院,口口声声说是宇文明月害了他的策哥儿,还说他要休了那个恶妇,还要补偿她,带她回侯府,甚至还让人帮她收拾起了行李。
行李收拾完了,顾文博却醉的睡了过去,她心里乱得很,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呆,策哥儿偏偏就在那个时候找了回来。她吓得不行,只得悄悄哄了他几句,就让张伯的大孙子将他抱走了。
谁知她入了武安侯府没几日,范勇就过来和她说,张家人一时没看住,策哥儿自己跑了出去,找不到人了。
孩子真的丢了。
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天都塌了,这些年午夜梦回,她不止一次的后悔,那一日为何要将孩子关在了门外。
她到底忍不住问道:“策哥儿,你刚才说的,说的你舅舅和张伯两个和人贩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骗了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