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件事, 陈大勇和童前也曾觉得奇怪过,童前还想去山上再看看,只是一直还没有找到机会。
苏染染说的这个, 倒是一个新思路, 童前不由惊叹:“大户人家兄弟相争这么可怕的吗?还要追杀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炸山?”
杨元贺却坚信这件事不可能是杨家人动手的:“真没必要,我一个爹不疼娘不爱, 要钱没钱要权没权, 连竞争者都谈不上的庶子, 实在不值当费这么大的劲,我那个嫡母和大哥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顾策一脸凝重,却是已经联想到另一件事情上面去了。他提议道:“这种事还是宁肯信其有吧, 我倒是建议三少不急着回府城的话,可以先假装离开安县, 然后暗中上山去看看。”
童前看了看杨元贺:“三少去恐怕不行, 他们连山里的路都不认识, 再说万一像小姑娘说的,他身边的随从里有对方的奸细呢?可别到时候真相没查出来,再把自己弄丢一次。”
顾策:“三少今日先出城吧, 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还要劳烦童大哥帮忙带路,不知道方便吗”
“方便呀, 我就和安老大说要去送三少, 今日就和他一起出城得了。”
“这样也行。”
苏染染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知道现在认错还来不来得及?
苏染染:“……, 师兄,你确定明天还能请得下来假吗?”
顾策想到自家严厉的夫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凑过去和那两位商量了起来。
最后定了杨元贺主仆先回镖局收拾东西,顺便帮童前请假,两边傍晚在约定的地点会合。
杨元贺主仆一走,陈老太太都顾不得铜钱还在场了,立马就拉着儿子打起了商量:“大勇啊,你媳妇还怀着孕呢,这两个孩子连桶水都拎不动,你就这么回去,可是不行,娘不放心。我看不如这样,我让三娃子和五丫头去你家里帮着操持两个月,三娃子力气大,五丫头做饭手艺好,有他们在,你们的日子也过的舒心。”
苏染染斩钉截铁替她爹做了回答:“不行,没银子付工钱。”
陈老太太当时就火了,一拍大腿就站了起来:“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刚才有客人在,我这当奶奶的不和你一般见识,这会儿我可得和你说道说道,教教你孝道了。”
苏染染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可是我爹说你现在是陈婆子呀?让我们不能管你叫奶唤祖母,不能说漏了你的身份,现在可以说了吗?”
她看了看童前的方向,小伙子这会机灵起来了,轻咳一声,朝屋内指了指:“那个,你们一家人聊啊,我去把陈叔从镖局那边带来的行李收拾收拾,一会背回去。”
陈大勇到了这边养伤之后,用的一些东西像被褥枕头杯子脸盆这些,都是从他在镖局那边的住处挪过来的,当时就是童前帮着收拾好送过来的。
等陈大勇点了头,他立刻以飞快的速度窜进了屋,一边咋舌惊叹老太太的身份,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偏偏手上的活一点也不耽误。
等他进了屋,苏染染立刻先发制人:“祖母您怎么和我爹爹在一起啊?昨天咱俩碰到的时候,你不是说没见过我爹么?您还不告诉我爹受伤了,要不是我实在想爹爹找了过来,我们一家子还被蒙在鼓里呢?”
小姑娘说着,已经委屈的要哭了,一脸指控的看着陈老太太。
老太太眉毛一挑,一脸无赖样:“瞒着你们可是你爹的主意,这你可怪不着我。”
苏染染并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又歪着小脑袋问道:“那好好的,您是我亲祖母,怎么就变成了隔壁村的陈婆子,连相认都不能了?还有三少刚才说的那雇婆子的工钱,是给祖母的吗?怎么觉得哪里这么奇怪呢?”
陈老太太再一次被噎住了,这丫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问些不好回答的问题呢。
她为啥变成了隔壁村的陈婆子,当然是为了被雇来洗衣做饭照顾病人的陈婆子有工钱,她这个当亲娘的干活没工钱啦。
那日她接到镖局这边托人捎回去的信,知道儿子受了伤想请她过去陪伴几日,她可是毫不犹豫就收拾了包袱,丢下了家中的一堆活计赶了过来。
老太太对这个儿子的感情有些复杂。
因为家里穷,陈大勇小小年纪就被狠心送到了庙里寄养,后来被接回来没几天,又被送去了镇上打工,最后他去苏家当了上门女婿,也是老两口点头应下的,所以,面对这个儿子,陈老太太心中是有愧疚又有心虚的。只是这点愧疚和心虚吧,在每回看到他过的比他们好的时候,就会被选择性的遗忘掉。
比如这次,她原本是真心想来照顾儿子的,结果刚到镖局,就被人误认成了杨少爷给她儿子找来的照顾生活起居的婆子。她一听说雇一个这样的婆子一个月能领一两银子的工钱,立刻心动了,来巷子的路上就想到了说辞,摇身一变,就成了隔壁村可以领工钱的陈婆子,而不是陈大勇的亲娘。
陈老太太被人提到了心虚之处,决定暂时不和这丫头一般见识,便道:“我现在和你爹说正事儿呢,你一个小孩子就别跟着掺和了,先一边玩去吧。”
“那行,那祖母先把三少爷给的伙食费给我吧,一共二十两银子,刚才我已经问清楚了。”
陈老太太立刻跳脚:“什么二十两?我哪有那么多银子?那人是给了点伙食费,那我们这些天不吃不喝,光喝西北风呀?”
苏染染:“祖母真会说笑,我当然是已经把您和我爹这些天的吃喝都扣掉了呀,要不然就不是找您要二十两了,人家杨少爷明明先后拿了二十三两银子过来,还买了一堆的东西送过来,您这里可就只有您和我爹两口人,别说你们一天一个肘子一只鸡的补了,猪都能买多少头了。”
她早就和杨元贺的小厮打听好了,知道自家这老太太厉害着呢,不但回回要银子,还让人家买这个捎那个的,当然也是不付银子的。老太太这可真是碰到一个人傻钱多的了,可劲的搜刮了。
陈大勇刚才能在老太太的歪缠下不松口,也是因为听了那小厮的话,这会儿他也沉下脸来开口道:“娘,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天天一个肘子一只鸡的呀?这是啥时候的事呀?”
苏染染一脸的震惊:“祖母,您收了银子,还要克扣我爹的伙食?他可是您亲儿子,他还受伤躺在床上呢。”
那震惊的小表情,仿佛陈老太太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你怎么没吃?哪天短了你的肉,哪天少了你的补汤?我是你娘,咱们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我多收点他的银子怎么了?要我说,你们刚才傻不傻,那主仆两个一看就是在演戏哭穷呢,这你们都看不出来?明明可以有一百两,你们竟然只收了二十两,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这话可是触到陈大勇的逆鳞了,他气的直拍身下的榻板:“娘你干脆把我这条腿砍折了,然后带着我去杨家赖人家一辈子得了。做人不能太贪心,人家给咱治伤,供咱住供咱吃,还给您工钱,这还不够?”
苏染染一口咬死了,要是今日老太太不给她那讹回来的二十两银子,她就让人去把杨三少爷请回来对账还钱,到时候还要把老太太的身份如实说了,连她收的工钱都给人家退回去,而且以后,老太太也拿不到陈大勇的孝敬了。
“我家现在是我管家,以后我爹用银子也得从我这里领,您要这样耍赖,那我爹以后可是去不了集上和您见面了,您和祖父每年的三节礼和每年的孝敬银子可是也都归我管的,到时候我就从这里面一点点往回扣了。”
威胁完了,她才许诺给了陈老太太一点好处:“祖母把银子给我,灶间里的东西还有这些日子添置的东西都归你。”
最后,陈老太太还是忍着肉痛,将二十两银子给了苏染染。倒不是她吵不过,而是她算得明白账,看得清形势。这次的事,儿子明显和这丫头一样的想法。比起这生不了蛋的二十两,自然还是儿子更重要。
只是这样一笔巨款,到她怀里还没有几天就要拿出去了,老太太真是心疼的心口都疼,干脆也不收拾了,直接坐在那里哎呦哎呦的喊起疼来。
第30章 被听到了。
老太太这副模样, 陈大勇看在眼里,就想起模糊的记忆中,他娘牵着他, 背着四弟下地干活的情景了。老太太这心口疼的毛病, 就是年轻时太过劳累落下的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