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离得那么近。
“呃――”安吉洛惊恐得倒抽一口冷气,气流挤经狭窄僵硬的喉腔,音色尖锐滑稽。
十一号搂住他,手掌沿脊骨捋下,严丝合缝地扣住那截清瘦的yao。
为牢牢钳住安吉洛,十一号手掌出现畸变,长度和宽度皆相当于常人两倍不止。这只大手衔接在十一号暂时正常的小臂上,看起来无比诡异畸形,更不必提他指甲处异常增生的厚硬角质与指背粗韧油黑的狼毫……
这只巨大的手像握一枚细腰花瓶般轻巧地握住了安吉洛,大拇指与其余四指分别勾住安吉洛髂骨的左右骨嵴,另一只手则将安吉洛双臂紧箍在体侧,使安吉洛无法挥动铁棍。
“恩主,”十一号口齿不清,将轻微形变的脸埋入安吉洛肩窝,嗓音粗粝难听,“爱人,香……香……”
“呼哧呼哧……”
“不……放开我!”安吉洛恐惧得牙关打颤。肾上腺素飙升使他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力量,可十一号青筋微凸的小臂硬逾钢铁,他竟不能撼动分毫。
十一号将脸贴得更近,舌头整条探出,迷醉地、眷恋地舔吻着安吉洛,犹如在享受一块甜美的硬糖。
凉滑猩红的长舌一下下卷过面颊……安吉洛的脸都吓青了,他拼命仰头躲闪,却换来了更令他难以接受的对待。
颈部……
……
“滚!滚开!呜……放开我!”安吉洛被抵在墙角,像只湿漉漉的、无助的雏鸟,绝望的泪水夺眶而出,柔如青空的淡色虹膜水光闪烁。十一号微怔,舐去那些泪液,畸怪的巨手卸了劲,缩小回常态……
趁着十一号松懈的当口,安吉洛毫不犹豫地抡圆了铁棍……
十一号英挺眉骨下的左眼稍稍睁大,幽怨但驯顺地望着缓慢逼近的铁棍,他没躲,任由它击中他的左侧颞骨。硬物相撞,覆盖颞骨的皮肤传来软组织挫伤的微痛,骨骼完好无损,铁棍倒是产生了人眼难以分辨的形变。
“恩主……?”十一号呢喃。
见十一号模样呆滞,安吉洛又是几棍子狠狠揍了下去。
十一号一动不动地挨了几棍子,终于知道躲了,他朝值班室门外退了几步,直勾勾地盯着那根棍子与一头黑发翘得像只小疯乌鸦的安吉洛。
“为什么……”十一号含糊地问,他的身材那样结实悍利,骨架整整比安吉洛大了一圈,可他毫无还手的意思,甚至都不抬胳膊挡一挡。不止如此,他还微微弓起腰背,向内侧夹着肩,一副决意隐忍承受的模样,像条甘做主人出气筒的忠犬。
安吉洛举着棍子,没再落下去,只气喘吁吁地哭吼道:“滚!!!”
那句滚他吼得太用力,破了音,听起来像是“嘎”的一声。
他很确定十一号在听见那声“嘎”后轻轻扯了一下嘴角,笑了。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混账!败类!变态狂!”安吉洛抹着眼泪,理智尽失,带着哭腔咆哮,“从我面前滚开!滚出去!!!我不会再为你治疗!你这个……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坏家伙!”
十一号的左脸笑意尽失。
“滚……?”他重复了一遍,口齿不清地问,“你不要我……不要我?”
“不要你!我当然不要你!”安吉洛高声重复,他可能是快被气得精神失常了,险些神经质地笑出声。
难道这家伙得了狂犬病就真的以为自己是条狗吗?!
十一号面色灰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安吉洛,他似乎沉浸在某种激烈的精神斗争中,眼神时而癫狂,时而颓丧,像是既想扑上去逼安吉洛就范,又心灰意冷得像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趁十一号原地发癫的当口,安吉洛疾步退回值班室,关门上锁,又急忙拖来书桌和单人床抵住门板。
走廊寂静无声。
……
那一夜十一号离开了病院。
事后,安吉洛才知道那些材料结实的束缚带全被蛮力挣断了。
确实有一些狂犬病患者在发病时会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力量,可那绝不至于超出人类的界限……这件怪事被添油加醋,传出医院,为《半月奇谈》小报增加了一则耸人听闻的报道。
又过了两个月,此事再无人提及,唯独安吉洛会偶尔为自己下场可怜的初吻哀悼。
而且……
安吉洛得承认,十一号离开后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他悄悄在医院附近找过十一号几次,贫民窟、救济院,他都看过,没有十一号的踪影。他明白这是因为十一号带给他的耻辱感与愤怒在时间的冲刷下褪了色,导致他又开始同情心泛滥,若是十一号真的回来了,而且再对他做那档无礼之事,他铁定还要狠狠地揍他,揍到他求饶认错……可是十一号离开时天气正转凉,他没有披走一件衣服,只缠着一身绷带,带着一身伤。
“呼――”安吉洛轻轻吁出一口气。
记忆中十一号微微扭曲的左脸已出现了少许模糊。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已经彻底结束了,它走得就像它来时一样突兀。
皇家医学院仍然在调查源头,避免其卷土重来,可安吉洛觉得他们调查得相当敷衍……
他只能默默祈祷。
初雪来临。
墓园染上了银白色。
……
又是一个月后――
山中冷林。
马蹄与车轮艰难地碾过新雪,“咯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