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秋音在许爱的工作室里,画过一幅画。
许爱在她的面前放了白纸和油画棒,声音柔和亲切:“随便画点什么就行,不需要画画的人有多少绘画技巧。”
祝秋音点点头,选择了灰色的那支油画棒,画了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的许爱的工作室。
许久不曾画画,下笔时起初有些生疏,很快便找回了状态,用许许多多的线条和阴影勾勒出了她眼前的一切。
只选择一支灰色油画棒是因为这是最接近铅笔的颜色,画工作室是因为对她而言这个场景最为方便,整幅画最让自己不满的地方是右下角的阴影没有处理好,至于和自己的什么事有没有关系祝秋音真的不知道也拒绝去思考。
在同许爱的一问一答间,祝秋音想起了自己曾经对许爱说过的一句话:“我很想撑住一张壳。”
年少经历使然,祝秋音太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和旁人打交道从来都是看人下菜碟,因此好像在大部分情况下给别人的第一印象都非常好,很容易能够讨人喜欢。她想要大家所见永远是一个完美的祝秋音,对外交际时举止优雅又大方,面对长辈时乖巧听话又懂事,将腻烦叛逆不满愤懑憎恶这些情绪全部深深隐藏。
许爱问她:“如果这张壳撑的太累了,撑不住了怎么办”
“那就自己独处,调节一下。”祝秋音不假思索的回答说。处理人际关系是一件特别累的事情,正是因为如此,她格外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时光,也从不会觉得寂寞。不来许爱的工作室的时候,她可以一个人在城堡的放映室看一天的电影,不和任何人交流。
“我觉得自己有一点点的讨好型人格就是不想和任何人起冲突,想要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想要所有人都喜欢自己。”祝秋音努力组织语言,“当然,如果大家真的合不来也没关系,我不会去批判任何一种价值观,就像伏尔泰说的那句话我不赞成你说的每一个字,但我誓死扞卫你说话的权利;别人讨厌我就讨厌我吧,没有人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对这些看的还是挺坦然的。”
“听起来是很完美的性格。”许爱说了这样一句话,见祝秋音只是笑笑便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讲到了壳秋音,你给我的感觉也是,你在展现给我一张壳,这张壳刀枪不进,水火不入,让我无从下手。”
花费了近二十年时间不断填填补补的固若金汤的伪装外衣,想要攻陷它真的需要花费很大力气。即使许爱是自己同意的心理医生,自己也明白自己需要心理疏导,祝秋音仍然无法对许爱坦然的打开心扉。
但是在那一天,祝秋音对许爱第一次谈及自己的羞耻感。
这是一种深深的自我厌弃的感觉,总想着父母本来可以拥有比自己更优秀的孩子,总是担心自己哪一句话说错惹人厌烦,总会怕自己做的不够好。在回忆许多往事时,她都是带了嫌弃的审视,嫌弃自己小时候双商太低听不懂大人潜台词,也嫌弃自己在学生时代好多反应好多事情做的太过幼稚。她希望自己发现并改正所有缺点,成为完美而无懈可击的那种人。
“你会把那些不好的事情,都怪罪到自己身上吗”许爱不动神色的皱了皱眉。
“不会觉得完全都是自己的错。”祝秋音想了想回答说,“但是我肯定有错,所以我会自责。”
二、
独自一人在别墅的日子,让祝秋音想起了陈寒位于英国的那座城堡。刻板守礼的英国女佣一口一声“小姐”,和面前训练有素的别墅管家口中的“太太”如出一辙。
刚到英国的那段日子,她的不安全感上升到了极限,人总要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买单,她选择把自己卖给陈寒,连他对她有什么要求都没有问过。陈寒怕她有什么心理创伤,只把她养在城堡让她自己一个人慢慢修复。
她就是从那时起,对陈寒渐渐生了依赖之情。举目无亲的国度,她唯一认识的人只有他,唯一肯相信的人也只有他。她在卧室睡冗长的觉,在放映厅看各类电影,在花园散步采摘鲜花都只不过是在打发时间等他来看她。
秦明请了专门的营养师负责祝秋音的膳食,祝秋音不喜外人,别墅的阿姨只负责定期过来打扫卫生。如今挺着肚子的祝秋音工作胎教两不误,夜间等待浑身酒气的早出晚归的秦明回家,给他准备一杯兑了蜂蜜的酸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