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音心里叫苦,刚治好的膝盖又要遭殃了,行动却没有半分迟疑,“噗通”跪倒在地,磕的她膝盖骨生疼,小脸一白。
段夫人眉心微蹙,又骂了句,“你拿膝盖当木鱼敲呢?”
荣音讷讷不敢言语。
暗道婆婆这脾气真是跟师娘有的一拼,点火就炸,性情刚直,不过这样的人其实最好相处,只要顺毛捋,不要硬碰硬,说白了,就是得哄。
看着荣音将身子缩成一团,小可怜的模样,卢妈很是不忍,暗暗捅了捅段夫人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太严厉,再吓着新媳。
段夫人心里冷哼一声,吓着她,可没那么容易。
之前跟这小妮子又不是没打过交道,横着呢,牙尖嘴利的,胆子也大得很,没见她露过怯。
这会儿两人虽然成了婆媳,荣音对她敬重有加或许是真心的,却未必怕她,如今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糊弄她呢。
段夫人神情严厉,端坐一旁问道:“知道为什么罚你吗?”
荣音:“知道。”
“说来听听。”
荣音说出自己的猜测,“前几日我父亲行为不端,跑到公爹面前闹了一通,害公公在同僚面前丢了人,也辱没了段家的门楣,是媳妇的错。”
“你父亲为何要闹这么一出?”
荣音面上露出几分嫌恶,将事情发生的始末一一说来,“我父亲和三姨太想把三姐荣玉塞进来做妾,美其名曰‘两姐妹共侍一夫,完成一桩娥皇女英’的美事,说白了,不过是想要把我踢走,鸠占鹊巢,我自然不肯,则诚也不愿意,一怒之下便将他们轰了出去,我父亲觉得折了面子,便闹到了公爹那里。”
“过程,怕是不光只有这些吧。”
段夫人语气凉薄,似有些恼意,“我听说,某人还当场说了句‘只知义父,不知生父’,更是将送到荣家的聘礼都转移到了冯家,是吗?”
荣音眉心一凛,她突然意识到,让荣邦安豁出脸皮不惜闹到大帅面前的导火索恐怕不是因为荣玉,而是因为她说的那句话,因为聘礼。
之前她没有想到这层,可如今细细想来,她毕竟姓荣,是荣邦安的亲闺女,她嫁进段家跟荣玉嫁进段家原本没什么区别,都会给荣家带去好处,可她那日怒极,当场和荣邦安撕破了脸,断绝了关系,还把聘礼都抢走了,让荣邦安失了钱财又下了脸面,以后的倚仗也没有了,这才惹的他狗急跳墙,走了这一步。
原来是这样。
段夫人见荣音神色复杂,便知道她是想通了,自己不过是稍稍提了一句她便醍醐灌顶,这孩子当真是聪明,但还是年轻,容易冲动。
想到这里,她按耐住欣赏之情,还是疾言厉色,“我问你话呢,舌头被猫叼走了?”
荣音回过神来,忙道:“回母亲的话,是……是我太冲动了。”
“现在知道冲动了?”
段夫人冷哼一声,“俗话说‘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你将人赶尽杀绝,把后路通通给他断了,碰上那种没脸没皮的,不是逼着他狗急跳墙吗?”
这话在骂谁几个人都是心知肚明,卢妈又戳了戳段夫人,意思是好歹是亲家,要给儿媳妇留点面子。
荣音听得却是很爽,骂的好,句句都说到她的心坎上。
她微微躬身,“母亲教训的是。”
心中暗暗感慨:老祖宗留下来的俗话,确实是有它的道理啊,都是经过漫长岁月检验出来的箴言。
段夫人见她听进去了,继续道:“原生家庭是一个人永远摆脱不了的存在,倚仗也好,负担也罢,有总是比没有好的。你嫁过来,无论过程如何,在外人看来就是你就是高嫁,树大招风,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你呢,巴不得你出错还拿住你的把柄,你还巴巴地往上送。你刚嫁进段家不久,就和自己的娘家撕破了脸,荣邦安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可他丢的不光是自己,还是丢你的人。而你急于摆脱娘家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就是白眼狼,以后你还如何在段家立足?”
荣音听着这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心头大震,段夫人字字诛心,可句句都说到了点上。
她只图一时痛快,却忘记了日后的处境。
难道,她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荣家了吗?
见她跪在那里,双拳紧握,心有不甘却又无奈的模样,段夫人也免不了心疼,轻叹一口气,示意卢妈将人扶起来。
卢妈过去扶荣音,荣音身子一颤,却是不敢起,抬头怯懦地看了段夫人一眼。
这回,是知道错了,真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