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
她起身走到胡国军那边,胡国军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电脑屏幕上打开了三个文档,全都是公众号推文的那种标题,用着夸张的语气和词语去填充正文。
“写软文啊?”
程夕瑗早几年也会接这种单子,直到近些时日手头开始宽裕她便终止。
“是啊。”胡国军叹了一口气,“闺女要上初中了,以后多的是要花钱的地方呢,能赚一点是一点吧。”
程夕瑗看着胡国军今天身上的这件横条红黑polo衫,左肩的地方已经烂了一个小缺口,露出皮肤的颜色,突然想起周立冬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人生二十年为一季,中年便已入秋,不同于印象里对秋天的理解是收获,反而伴随而来的往往是“男人四十综合症”。
张爱玲早就看透过,人到中年的男人,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往往是灵魂不属于身体,力不从心。
“好快啊。”她感慨,“我刚来央社的时候妞妞好像才刚上幼儿园大班。”
说着用手比划着高度,“才到我腰这里呢。”
“是啊。”胡国军双手抱在脑后往后倚在靠背上。
“你那时候来央社的时候还是个看起来有些不太聪明的小姑娘,现在都成为我们社的金牌记者了。”
程夕瑗听到不太聪明四个字的时候挑了挑眉。偏头望了一眼胡国军,他的啤酒肚已经大的让他做不到舒适的翘二郎腿,棕色皮子的凉鞋带子没系好随意的被被踩在地面。
其实几年前他不是这样的。
在她来央社的第一天便是被分到胡国军小组学习,当时他穿着有些不搭的西装,激昂慷慨的告诉她们,我们央社的记者都是大记者,要敢讲话,讲真话,这是一种传承,记者手中的笔写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承载着责任的,新闻永远不死。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胡老师教的好。”
“切。”胡国军知道她嘴甜,笑问道;“最近来了几个实习生?”
“四个。”她拿了个装订好的封册递给胡国军。
“这是我设置的几个课题考核,老师帮我看看有没有问题。”
“行嘞。”
胡国军放下手上早饭,站起来拿纸巾擦了擦手,低头翻着望向程夕瑗,便瞧见她无精打采的趴在办公桌上。
“哟,你这状态不对啊,受什么委屈了。”
程夕瑗叹了口气坐起来揉了揉脸,“不是委屈,就是有些心累。”
“累啥呀,有事情跟叔说说呗。”他问。
程夕瑗回过神来,坐直身子看着胡国军。
“老师,你说,我现在去找主编要求跑现场他会同意吗?”
“估计没戏。”他回。
程夕瑗闻言又叹了一口气,胳膊撑着脑袋发闷。
“你先前深度调查的那个违建楼房事件,利益链上那么多人,不让你跑现场是为了你安全着想。”
她听着就来气:“我知道啊,可是,这都过去半年多了,不说再做深度采访,就是给我一个小切入点也好,我很乐意拿个小板凳坐村头和父老乡亲们唠唠嗑的。”
“诶你情绪过于激动了啊,冷静。”瞧见程夕瑗一副要跟自己好好理论的样子,胡国军噗嗤一声笑了。
“老师你还笑我。”
她瞪了一眼胡国军,只觉得鼻子有些酸涩。
“我还记得您跟我说过,新闻实践比理论重要的多,不想跑现场的记者不是好记者,这话我现在还记着呢。”
“可你看我现在每天除了带实习生以外就是改改稿子浇浇花,工作的时候是很累,但是我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焦虑,我不干新闻心里不踏实。”
程夕瑗知道自己这样不太合适,脸有些涨红。
胡国军一时间没有说话。
程夕瑗在还在念大学的时候就进了央社学习,北大新闻系才女的名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来的,工作能力提升的速度也让他略为惊喜,她平日里看着温和乖顺,被人开玩笑也从不往心上放,但一扯上工作,那便是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
“你今年是满了二十七了对吧。”
“啊?”
她本来还在用手捏着桌上摆着的仙人球的刺儿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就答好了,今年是不是满了二十七了?”
“对。”她点头。
“有没有谈对象?”
程夕瑗挑眉:“我要有您还不知道?”
“难道我应该知道?”胡国军跟她呛。
“行吧。”程夕瑗耸了耸肩,“没有。”
“目前有多少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