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这个时候才看到女儿后颈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对方哭得更是撕心裂肺。
胡寡妇一直在观察,见人倒也是真情实感。
她和古先生的这个二儿媳妇并没有见过几次, 不清楚对方的为人。
“胡寡妇, 这一次谢谢你。”女人哭完以后, 又握住了胡寡妇的手。
胡寡妇哪里会居功,道:“是国家政策好, 现在孩子回来了, 你们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们。”
女人还没说话, 古兰擦了擦眼泪,道:“国家帮我打死那个害我的人,又帮我治好了病, 还送我回来了,接下来我就要自己立起来了。”
胡寡妇听她这话,心里欣慰极了, 一路上,她最担心的就是古兰的问题。
没过多久, 大家都知道了一个事情,古先生家里那个落水死了的小孙女活过来了。
大家都很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古兰是跟着运输队回来的, 其他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大家都很默契, 一路上谁也没说什么,也没往外说什么。
古先生对外说, 古兰当初是生病了, 在家里养着, 怕养不活, 所以才对外称已经落水死了,是为了骗过小鬼。
镇上的人也没再多问什么,运输队虽然讨厌古先生,但这件事上,所有人都默契地沉默。
胡寡妇却还是心里紧,粮仓这边只要有一点空,她就要过去看看古兰的情况。
“我没事,唐妈。”她凑近小声道:“我在改造所学了织袜子做鞋子。”
她一边说一边给胡寡妇塞了两双袜子:“你穿穿看舒不舒服,我准备以后卖袜子卖鞋子养活自己。”
胡寡妇更是欣慰了。
可能是因为镇上没有人再讨论什么了,古先生似乎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只是每次看到胡寡妇来就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也不会说什么了,他整个人好像更老了,背也驼了下去,整个人小了一圈,就好像精神气一下子就散了。
就好像是旧社会的一道影子,在慢慢地开始缩小。
胡寡妇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她不识字,于是让李振花给谭主任发了电报,汇报了古兰的情况,让对方放心。
谭主任收到消息时,的确松了一口气,乡镇接受消息没有外面快,她很担心古兰回去会被家人嫌弃,所以一直让唐丽娟同志注意着。
现在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改造所里的其他姐妹了。
改造所其他姐妹的问题更严重,因为现在还在改造所的人,除了李松青,其他的姐妹都是患了病。
“谭主任,配尼西林快用完了,上面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能什么时候送过来?”另一边,改造所卫生部的干部又过来询问了。
配尼西林是治疗性/病的药物,当初她们来改造所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身体情况,有四十五个姐妹患病,四十人都是性病,但一些年轻姐妹不是重症,很快就治好了,现在还留在改造所的姐妹都是重症,好几个都打了三十几针了,还是没有治好。
这段时间由于美国的封锁,导致药物无法进口,国内又无法生产,于是药物紧缺得厉害,全靠全国各地地找,好在上头专门说了配尼西林要先给改造所的妇女。
“我也在催,她们说还在加紧调。”谭主任说起这个问题就忍不住皱眉:“咱们还有多少?”
“还能坚持一周的样子。”
“咱们的费用也要见底了。”对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别着急,会有办法的。你平时不要把这些情绪带到工作中,容易影响改造的姐妹们的情绪。”
李松青在外面听到了她们说的费用见底的事情,心里没有觉得意外,这太正常了。
改造所里的各项都需要花钱。
她其实听过很多课了,她支持那句话——
“娼妓制度是旧社会留下的毒瘤。”
这颗毒瘤已持续千年,若是能够拔除又怎么会遗留千年?
民国6年,济良所的妓/女太多了,要负担她们实在是困难,尤其是很多妓/女染了病,负担不起治病的费用,没有得病的妓/女,改造后也找不到出路,再加之时局动荡,于是禁娼只是断断续续地进行了一年,便到此结束。
改造所内,李松青的老师拿着警察厅给的回复,气得围着桌子团团转。
小松青第一次听她骂人:“一群废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他们何用!”
那个时候她已经识字了,她看到了上面的字。
“文明国家尚不能完全禁绝,而我国通都大邑,亦无完善方法,本身虽有公娼,但因房屋无法容纳,以至在外卖/淫私娼为数不少,私娼数量庞大实为社会问题,非警察能力所能彻底办理也。”
警察不管了,这意味着她们所在的改造所失去了保护。
改造所的人出去买菜都能被找麻烦,那些人是妓院的领家,他们早就看改造所不满了。
小松青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中午的时候,老师戴好了帽子,摸了摸她的头,道:“我要去警察厅问问怎么回事,你在这里抄写三字经,你抄完我就回来了。”
“李松青!”李松青躺在床上,脑海里回忆着三字经的内容,谭主任在外面叫她:“咱们改造所院子里有一块空地,姐妹们决定种菜,快来翻地。”
谭主任本来以为还要做一会儿思想工作,却没有想到,李松青这一次没有说什么,而是走了出来。
谭主任有些惊讶。
李松青到了院子里,开始和其他人一起挖地。
谭主任道:“我出去买种子,你们把这些枯草都烧了做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