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戏弄我?!”她怒不可遏,将花样子砸在那宫女身上,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那宫女道,“小主明鉴,我们方才传递的确实就是这东西,因奴婢针线活不好,才想找人要些新鲜的花样子。也是知道宫中不许传递东西,我们这才做得隐秘些。”
陈美人自然不甘心,她皱着眉,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才指着那个宫女吩咐道,“搜她的身!”
她当然不信这么小心传递的东西,会只有几张花样子,说不得就是提前在身上准备了另一个包裹,用来顶罪用。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自然要彻查到底。
然而最终却什么都没搜出来,那宫女身上除了一块帕子之外,竟真的没有别的东西了。
那定是这花样子里面有玄机!陈美人在短暂的惊愕与失望之后,立刻又恢复过来,连忙将几张花样子重新捡起来,攥在手里。见那宫女视线跟随自己的动作移动,就更确信了。
她们必然是在用这花样子传递消息,只是恐怕用了外人难懂的密语,所以并不担心被别人看了去。
但不管怎么说,先把东西拿到手里,才是正经。陈美人光明正大地没收了这个包裹,把那两个宫女放走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她就展开那几张花样,开始研究。只是没个头绪,光是这么看,哪能看出端倪来?但陈美人不肯放弃,索性让人将这几张花样捎出去交给徐国公主,指望她能想出办法来。
这也是她胜过旁人的地方,徐国公主的身份,随时可以进宫问安,母女自然有机会见面联络,比别人不同。
而徐国公主果然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不多久就派人传来消息,说几张花样子之中,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张石榴花的。别的都是盛开的花,那石榴花却已经在蒂部结了小小的果实,应该是一种暗示。
石榴本来就寓意多子多实,无论宫中还是民间,都是颇受欢迎的一种花样。不过一般来说,用上这个花样,就是有求子的意思了。而这朵花既然已经结了果实,那就是求子已经有了结果。
“结果……”陈美人看着徐国公主的分析,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其中有个宫女是莺美人那边的。
而她是后宫唯一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
有了结果……说起来,莺美人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医术高妙的太医,似乎已经可以诊出孩子的性别。莫非,那肚子里是个男胎?!
若果真如此,张充仪让人打探这个消息,也就很好理解了。
这宫中,宠爱固然重要,但想站稳脚跟,还是得有个孩子。莺美人肚子里的这一个,看似不受重视,但那只是因为以前失望过太多次,一旦真的生下一个男孩,不但后宫瞩目,就连朝堂恐怕也会关注,毕竟这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储君。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陈美人有些后悔了。现在她截胡了这个消息,张充仪是不知道的,也就不能指望她那边动手了。若是不想让这个孩子顺利出生,她只能自己采取行动。
但这种事,成功了也可能会牵扯到自己,若是失败,那就平白把自己赔上。陈美人这段时间在宫中碰了许多的钉子,也开始学得小心谨慎。犹豫良久,还是在身边宫女的提醒下,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人可以求助的。
于是没多久,这个消息就被送到了桓安手中。
莺美人那边,素来是跟何荣更亲近一些,若是她一举得子,陛下龙心大悦,何荣自然也能沾光。如今桓安跟他的争斗越来越严重,自然是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的。
而且桓安比陈美人想的,更不愿意让这个孩子生下来。他是要推太祖血脉上位的,但有了这个孩子,就算桓衍真有个什么万一,他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桓安的所有打算就都落空了。
但桓安也不想自己动手。别看皇帝现在好像并不在意那孩子,可一旦出了问题,必然会严查到底。这宫中到处都是眼睛,就算是桓安,也不敢确保自己能不留下任何痕迹。一旦查到他身上,那就只能前功尽弃。
好在他手里,可用的棋子也着实不少。
于是兜了一圈,这个消息最终还是被送到了张充仪的手里。
桓安的想法很简单,张充仪为首的这一批美人,都是江南送来的,现在那边自身难保,自然也很难照顾到宫中。所以桓安就成了她们唯一靠得上的人,再加上桓安手中还捏着她们的把柄,一旦曝光,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也不怕她们不听话。
他哪里知道,这消息原本就是张巧娘放出去钓鱼的,只是没想到,转了一圈,竟然是自己被挂在了鱼竿上。
不过,中间的这些转折也已经够了。
送走了桓安的人,张巧娘便立刻站起身道,“来人,给本宫更衣。”
“娘娘要出去?”身边的宫女问。
张巧娘在梳妆台前坐下,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微笑道,“本宫有事要求见陛下。”
这一招,说起来还是跟越王殿下学的。听说他但凡遇到什么事,都绝不偷偷摸摸,而是直接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然后正大光明地去做。这个办法,用来对付桓衍确实好用,所以张巧娘就老实不客气的学了。
上回向桓衍坦言江南局势,她得到了足够丰厚的回报:一个嫔位。所以现在,又有人在背后搞事情,张充仪怎么能让陛下被蒙在鼓里呢?
桓衍对张充仪的印象,就是懂事且知进退,而且一门心思都向着自己。这样一个女人,加上容貌出众、性情温柔,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呢?所以虽然张充仪跑到勤谨殿来求见,有些不合规矩,但他也没有恼怒,直接把人宣进来了。
他相信,张充仪必然能拿出足够的理由。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张充仪要说的,竟然会是这么紧要的事。
有人密谋谋害皇嗣!
而且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身边的人。何荣和桓安,竟然都被牵扯进了这件事里,一个个肆无忌惮地对他的后宫伸手,这是想干什么?
像桓衍这样的人,一旦身处高位,就会自然而然地怀疑起身边的一切,始终在心里保持一份警惕。所以真的听说对方私底下的小动作,也并不觉得奇怪,甚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恍然。
至于此事的真假,桓衍倒是没有怀疑过,因为以他的逻辑来说,这样才是正常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争斗,朝堂、皇宫,莫不如此。
在这件事里,若说还有谁是桓衍怀疑的,反而是这个当着他的面戳破了一切的张充仪。
通常而言,这种台面下的事,又没有切实的证据在手,一般人就算不趁机攫取好处,也会选择在一边看戏,毕竟这对她没有坏处。像张充仪这样直接摊牌,更像是耍赖了。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张充仪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张充仪,面上却露出柔和的笑容,亲自伸手把人扶了起来,“爱妃不必惊慌,虽然没有证据,但朕相信爱妃并非信口开河之人。此事是真是假,朕派人一查便知。”
“如此就好。”张充仪轻抚胸口,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桓衍这才问道,“人人都在担心这孩子出生之后,会改变整个后宫的局势,难道爱妃就不担心?”
他是笑着问出这句话的,好像是在开玩笑一般。但张充仪闻言,确实心下一凛,暗道果然来了!直接掀开底牌,固然爽快,但也会让人怀疑她的目的。她跟越王不一样,没有值得皇帝忌惮的地方。这个问题若是答得不好,只怕就到此为止了。
她故意疑惑地看了桓衍一眼,“陛下怎么会这样问?这孩子就算真的天资聪颖,那也是十多年后的事了。似臣妾这样的飘萍之人,哪里敢想这么久远的事?臣妾只知道,如今陛下才是臣妾唯一的依靠。有陛下在一日,臣妾便有一天的好日子过。臣妾愚钝,许多事都辨不出真假,拿不定主意,倒不如告知陛下,让陛下来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