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微微蜷紧,只好笑笑:“没事,我们先回家吧。”
褚晏点头,离开时经过黑马身边时,他顿了顿脚步,偏头看了那黑马一眼,眼里似有淡淡的悲悯之色。
宋茹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黑马的脖子呈一种扭曲的姿态向后仰着,这才惊觉黑马的脖子竟是生生地被褚晏给扭断的……
一股寒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她的背脊。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脑海里再度浮现起梦境里,褚晏一刀砍下阿时头颅时,她的脖子当时的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生生扭断了似的。
是夜,乾庆宫内灯火通明。
童恩见宋茹甄的轿辇划破夜色来到乾庆宫的露台前,忙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老远就开始躬身行礼道:“公主,陛下已经在里面恭候公主多时了。”
宋茹甄乜斜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下轿后径直入了内殿。
“阿姐,你来了,坐。”
宋应时盘腿坐在榻上,正对着棋局自弈,见她来了,抬头冲她笑着招招手。
宋茹甄微微蹙了下眉,往日里,她来了,阿时可不会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你知道我要来?”宋茹甄走到榻边,落了坐,有宫女给她上了一盏茶。
宋应时指尖夹着颗黑子,垂眸看着棋盘,似乎还没决定好往哪里落子,“阿姐护驸马护的那样紧,我猜你肯定会来找我兴师问罪。”他语气里的不满和酸意都快漫了出来。
宋茹甄端起茶,拂了拂茶沫,淡淡道:“我哪敢,你可是皇帝。”
宋应时一听,撒气似的将黑子丢在棋盒里,抬头瞅着她,撇嘴道:“我也是阿姐的弟弟。”
宋茹甄暗叹了一口气,抬眼瞥了一眼低眉顺眼立在宋应时身后的童恩,“你先退下。”
童恩目光一闪,堆笑道:“陛下身边不能缺人儿伺候,奴才还是留下来吧。”
自从宋应时上回当着宋茹甄的面杀了那两个宫女后,之后每次宋茹甄再入宫时,二人身边几乎没人留下来伺候,都是把该准备好的东西呈上后,宫人们一概退出门外候着,鲜少还有谁敢继续留下来的。
宋茹甄早就看童恩不顺眼了,她将手中茶盏往桌面怒然一掷,呵斥道:“这乾庆宫什么时候竟然轮到你一个狗奴才来发号施令了?”
童恩脸色大变,慌忙跪地叩首:“奴才不敢。”
宋茹甄瞥了宋应时一眼,见宋应时只是皱着眉头斜眼看着地上的童恩,却也没说什么。
“既然不敢,还不滚!”宋茹甄冷冷道。
“是。”
童恩起身,低着头躬身告退。
与宋应时错身而过时,宋应时竟微不可闻地冲童恩颔了下首。
宋茹甄痛心疾首道:“你竟纵容一个奴才放肆至此?”
宋应时垂眸,淡然道:“童恩替我办了很多事,一时半会儿我也少不得他。”
“……阿时,你可记得前魏是怎么亡的?”
“阿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自有分寸,你放心罢。”宋应时眉宇间皱起了几分不耐烦。
她本来要提醒阿时,不要过于宠幸童恩,小心重蹈前魏宦官乱政的老路,但显然阿时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力感,只觉得现在的阿时离她好像越来越远了。
宋茹甄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平复了几息,然后才切入正题:“你为什么要杀驸马?”
“我没有杀他。”
“可你调出了绣衣司,还持弩对着他。”
绣衣司是阿时亲手设立的一个独立于三司之外机构,可直接干预华京内的重大案件的缉拿刑罚,巡察搜捕,并且直接听命于阿时。
很早之前,阿时就曾对她说过,他想培养一批暗卫,一来可以保护他们姐弟俩,而来可以帮他在宫里宫外搜集一些重要情报。
那时的她还坐镇在长春宫,柳贵妃一直想扶持年幼的九皇子夺嫡,动用了熹云宫的一切力量来陷害阿时。所以当时她听了阿时的建议后,立即表示赞同,并拿出长春宫所有家底,说服身为宰相的舅舅梁松仁在外帮忙暗中策划,从而成立了一支神秘的暗卫队。
后来阿时登基后,这支暗卫队便被阿时光明正大化,提做御前鸾卫队,专司皇帝仪仗和亲卫,暗中却开始监视朝臣,举报不法之人。
再后来,鸾卫队改名绣衣司,不仅负责皇帝亲卫,还有缉拿搜捕之权,朝中大臣们开始纷纷反对,要求撤销绣衣司。
阿时反而命童恩在绣衣司内成立炼狱,暗中捉拿图谋不轨之人严刑拷打,再交由刑部定罪,最先开刀的便是当初反对绣衣司最强烈的几个大臣。
其他大臣见阿时如此专断,转而恳请宰相梁松仁出面劝阿时撤销绣衣司,阿时却只用一句‘这绣衣司的成立当初还多亏了舅舅的出力’便封住了梁松仁的口。
一番波折后,绣衣司最终还是成立了,从此变成了阿时手里最锋利的爪牙。
而这次他竟然动用了绣衣司的人,可见他是真的想杀褚晏。
宋应时坦然道:“我得自保。”
宋茹甄冷哼:“你敢说那马不是你的人动的手脚?”
宋应时怒了,喊道:“阿姐,我才是你的弟弟!”
宋茹甄也喊:“正是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所以我才要保你。”
“保我?”宋应时冷笑,抬手指着窗外,愤然道,“你明明保的是那个褚晏!”
宋茹甄抬头摁了摁发涨的额头,放缓了些语气:“阿时,我上次就已经对你说过,折辱褚晏,逼褚家造反不是明智之举,我们应该拉拢褚家军为我们所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