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一七当日,恰逢西方的万圣节,亚历克斯是正宗的天主教徒,他请神父专门为其举办了一场弥撒。
见神像面前闭眼虔诚祷告的亚历克斯渐渐睁开眼睛,埃布尔神父走到他面前。
“我亲爱的爵士先生,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亚历克斯望着眼前虽已老迈,但依旧精神矍铄的神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愚昧无知的下等人种,宁可烂在肮脏腐朽的国度,也不愿意投靠光明,果真是劣等民族!”
埃布尔神父微微一笑。
“胜利之道布满荆棘,神不会抛弃他的子民,况且还有亚历克斯爵士这样热心的人在,这一片土地迟早会归顺光明。”
“但愿如此吧。”
亚历克斯往前走了几步,接过随从手中递来的外套和围巾。他是教堂的尊客,有专门的偏门和弥撒室,随从正欲给他开门,他却无意往镶着彩色玻璃的窗外望了一望,霎时推开藏在窗侧的暗门,走了过去。
“穆大人,别来无恙?”
头戴礼帽,一身西式装扮的男人从教堂的长椅上站起来,从来阴鸷的双眼写满了恭敬,正是漠城废帝的心腹穆腾。
“感谢爵士前番的施救之恩,我已和皇上禀明了爵士的意图,皇上非常感兴趣,我这次南下,便是代表皇上来和爵士洽谈合作一事。”
“噢,那真是太好了!”
亚历克斯双眼带笑,一头红发在教堂昏黄的灯光中分外夺目。
“穆大人如果不赶时间,我们可以去教堂里我的私人休息室边吃点心边聊。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为你提供一处安全的落脚之地。”
“那真是太感谢了。”
穆腾明显身上一松,比起前一个月的离开,他这次面上多了一圈络腮胡子,而五官眉眼也刻意用特殊的手法化了妆。身为谢洛白夫妇的眼中钉,只身前往蓉城,用独闯龙潭虎穴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亚历克斯对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眼见二人消失在教堂拐角的旋梯口,埃布尔神父退至门边,关闭了教堂的铁门。
这边厢,亚历克斯收复了新的盟友;那边厢,曾家依旧为曾国玺的牢狱之灾余悸未消。
曾国玺被警察署无罪释放后,曾家老小就携家带口到蓉城郊外一座叫灵犀寺的庙宇住了几天。
一家人的生活作风在蓉城中,虽比旁人洋派,可骨子中还是传统的华夏人。曾家中在寺庙中焚香沐浴,潜心祭拜,并请和尚念了三天三夜的经书洗涤霉秽污气。
这一日,曾家人听完灵犀寺了尘大师讲佛,曾国玺突然来了兴致。
“听说大师能窥探凡人命理,我想请大师为我看上一看。”
此话一出,曾家其他人皆有些意外地抬起眼。
曾家在蓉城经营数载,一直奉承脚踏实地、兢兢业业的实干祖训,很忌惮虚无缥缈的命里学说。伴随西方文化在华夏逐渐渗透,在前朝出国留洋尚未形成风气时,曾家人便是蓉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而曾家的海外生意,便是曾国玺的父辈在海外求学时无心插柳弄成的,如今在英国伦敦和法国巴黎都有店面,起初经营来自中国的丝绸和茶叶瓷器等大宗货物,而后发现外国人对东方艺术很是推崇,暗地里也开始了古董买卖。
也因为一件东周的青铜酒樽,结识了亚历克斯的父亲希伯来伯爵。
“父亲一一”
曾筱山出声阻止,却见他母亲对其摇了摇头,他还欲说点什么,了尘大师已是双手合十对曾国玺念了一句佛。
“不知曾施主想问点什么?”
“我想知道曾家的未来。”
此言一出,曾家人皆是屏住了呼吸。虽说几代人忌讳窥探天机,然没有人不对自己的人生好奇,现下曾家生意兴隆,子孙也处处锦绣,任何人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哪知了尘又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句佛。
“曾施主,实不相瞒,数月前我奉谢大帅之令问了一次天命,之后便灵感全无,已然失去了问命询理的能力!”
见曾家人一听急了,了尘拨了波手腕上的念珠,道。
“不过曾施主问的乃是曾家家族运势,从上次大帅问询的结果,也能推断一二。”
曾国玺和长子曾筱山对视一眼。
“还请大师解惑。”
了尘大师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能说的就这么多,还能曾施主自行判断。”
说完他对曾家人行了个佛礼,便离开了小禅房。
隔冷的厚帘被掀起又摔下,曾国玺望着微敞轩窗外了尘大师逐渐远去的背景,久久没有吭声。
曾筱山干脆把禅房四周的轩窗尽数打开,他的妻子方琴见状,和小姑子曾筱棠把屋中碳火全部升了起来。
虽说初冬的山风还夹杂着冷意,可在碳火的热意熏陶之下,两相抵消;且因为轩窗尽开,视野一览无遗,还避免了隔墙有耳,真真妙哉。
“父亲,日本人攻打东北,因为有谢洛白和淮城方面的支援,这战事一直胶和,和了尘大师推断的覆巢距离甚远,您也不要太草木皆兵。”
曾筱棠虽然没怎么参与家族生意,但曾国玺对她很是器重,让她管理曾家的家族投资。在大部分华夏勋贵集体出卖租宅,举家迁往南洋或欧洲的当口,她独具慧眼,买下了雍州和燕京很多庭院宅地,这让很多人非常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