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草坐了几分钟,依旧不见郑金花,不由奇怪。
“郑大夫呢?”
黄珍妮逗弄着孩子,随口道了一声。
“她刚刚和司令一起走了,想来是回虞园取东西吧。”
话音刚落,溪草便面色一变。
“不好,劳烦黄少校陪我回虞园一趟。”
黄珍妮不明所以,可看溪草一副肃然形容,便也没有犹豫。她飞快地去找了轮椅,又让门房安排了小汽车,这样一番耽搁,也持续了半个小时。
在去虞园的路上,溪草内心翻涌。郑金花突然去虞园,想来答案只有一个,便是向虞园的长辈解释这一对双生子的来历。
在醒来时,郑金花再次为自己的行径自责不已。彼时,溪草就听出她有独撑应对一切的打算,被溪草当场制止。
她是自己从漠城带回来的,在淮城和蓉城的日子,俨然已是溪草的心腹,再加上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彼此间也有了感情。
郑金花的话,谢信周能否相信尚不得知,可她保皇党的辛君身份一但暴露,谢信周绝不会让她活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对方还是雄心勃勃的保皇党!
只是透露了这一切,谢信周会如何动作?
继续坐山观虎让两派保皇党互相消耗鱼死网破,还是着手铲除蓉城中保皇党余孽?
溪草心中一阵乱麻。
另一辆小汽车中,郑金花亦是心潮起伏。
保皇党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废帝更是亲笔写了书信,可谢洛白非但没有对溪草母子三人生出间隙,还越发疼惜妻子,搬到小洋楼自立门户,这其中的弯绕,她自是反应了过来。
如若在从前,郑金花大抵还会抱怨溪草太过轻信谢洛白,什么都告知于他,毕竟一开始她劝说溪草接受宣容的安排,打的也是自立自足的招牌;可跟随溪草一路走来,夫妇二人伉俪情深对郑金花不可能全无触动,加之如今对溪草更是从内心深处的臣服,自也希望二人能和和美美。
还有亚历克斯的出现,让郑金花对旧主的愧疚感越发强烈。
是以,当得知谢洛白要去虞园,她便守在了门口。
明白她的来意,谢洛白目光异常森冷。
自从察觉郑金花隐隐不对,而后更是从溪草口中得知了她保皇党的身份,谢洛白不是没有想过除去此人。只是溪草对郑金花很是信任,而这个宫廷御医对小妻子也算忠心耿耿,让谢洛白选择了隐忍不发。
然知晓郑金花在溪草生产时擅自做的鬼,谢洛白火冒三丈。纵然不赞同前朝的腐朽森严,可这般越俎代庖奴才,多少颗脑袋都不够用。
然架不住小妻子的句句求情,且看郑金花对溪草和两个孩子都尽心尽力,谢洛白终是没有把手插过来,可对郑金花的成见却越来越深。
“你如果想保住宣容和亚历克斯,我没有意见。只是舅舅不是容易糊弄的人,后面的代价你要考虑清楚。”
郑金花对谢洛白行了一个旧礼,目光毫无波澜。
“有道是一仆不伺二主。我投靠了四格格,背叛了宣容主子,本来已无颜存活,这就算是我为宣容主子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谢洛白于是不再说话。
小汽车一路前行,虞园的大门缓缓打开又徐徐关闭,在半丝雨幕中发出沉重的叹息。
尽管已是加快了速度,可溪草和黄珍妮赶到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依稀看到红色血泊中那道熟悉的影子,溪草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几乎从轮椅中跌到地上,辛亏被黄珍妮一把扶起。
“这,这是怎么回事?”
谢夫人望着溪草肿胀变形的脸,还没有消化刚刚的震惊。
郑金花方才的描述非常惊世骇俗,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也和神秘的保皇党组织有了牵扯,而对方为了所谓的大权,还把手伸到了刚刚出生的婴儿身上。
“你说溪草对整件事一无所知,那个男婴是你发现了漠城保皇党的意图,自己弄来混淆视听的?而长安,才是洛白和溪草真正的孩子?”
见郑金花点头,谢信周冷笑。
“能找到一个和小皇帝如此相像的婴孩,想必郑大夫的来路不是简单的宫廷御医吧?”
谢信周果然不好对付,只几句话就抓住了其中关键,还好郑金花早有准备。
“实不相瞒,我原本也是保皇党中一员,只是赫舍里家于我祖上有恩,于是我背叛了漠城保皇党,一心一意为格格办事。”
郑金花掐头去尾,只字不提宣容半个字。这话中逻辑缜密,再加上谢洛白从旁证实,让人着实难挑出毛病。
谢夫人闻言,双目瞬时一亮。
“这么说,我记得和桑姐与金嬷嬷闲话,也听她们提起溪草生产时的郑大夫的异样,原来如此……”
对比谢夫人明显的欣慰和松一口气,谢信周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生产时郑大夫的异样,可以解释是为了偷偷加上这个婴儿,亦可以说明是对两个孩子的遮掩!毕竟,当时在场的只有你们二人,真正的答案自然也只有你们知晓。”
看谢信周怎么都不相信,谢洛白上前一步。
“舅舅,我自己的孩子,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情障迷眼,以你对那女人的迷恋,怎知不是当局者迷?”
谢信周杵着拐杖,重重在地上敲了三下。
“那赫舍里润龄是什么样的角色,那般狡猾如狐即便生产时昏迷,后面听到旁人议论,不会亲自求证?郑大夫,你的话破绽太多,不过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这两个孩子和谢家无关,而赫舍里润龄,也不是我谢家的媳妇!至于你——”
谢信周声音一沉。
“我不想处置你,你走吧!”
郑金花不料自己一番剖白,竟起了相反效果,她凄然一笑。
“是我对不起格格,左右一切都因我而起,就在我这里做个了解吧!”
说完她从袖中掏出一把枪,谢洛白上前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听一声枪响,郑金花眉心冒出一个血点,下一秒软软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