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少夫人惹出来的好事!”
对方阴阳怪气抛下这句话,让溪草脑中闪过不好预感。只见他冷冷地瞟了一眼郑金花,道。
“这位就是少夫人从漠城小朝廷带回来的宫廷御医吧?大帅之前已经拒绝了你的诊治,你偏生要一意孤行,这不,现在就出事了。旁的我也不说了,我会如实向大帅禀报,你就自求多福吧。”
这句话虽是冲着郑金花说的,可明显指桑骂槐。望着众人走远,溪草眸光沉了下来。
“听他的意思是舅舅的药出了问题,你去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郑金花满腹疑虑,赶紧去拿药箱。二人出门时,溪草又交代欲言又止的黄珍妮。
“你不要跟去,如果情况有变你立马去鸳鸯厦保护姆妈和两个孩子。就告诉姆妈,我去广元庵陪姜萱小住几日,请她不要担心。”
外面的雨越发大,两人冒雨前往,到了谢信周三姨太居住的点翠轩,已是淋得衣裳半湿。
三姨太陈氏便是谢明苒的母亲,乃是谢信周年少的通房抬了妾室,祖祖辈辈都是谢家的家生仆人。
两人才跨过门槛,便撞上了匆匆而至的谢明苒。
算算时间,现在还不到下学,溪草正纳闷谢明苒怎么没去上学,正欲和她说话,却见小姑娘面色一变,竟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转身就走。
郑金花看在眼里,目光也变得凝重。
“格格,这谢家四小姐,之前和你关系不错,今日这样大的反差,这件事只怕有些不好对付了……”
未挑明的话,主仆二人皆是心照不宣。溪草眸光幽沉,
“先别自乱阵脚,进去看看再说!”
本以为进去定会险阻重重,不料一路上竟畅通无阻。点翠轩中仆佣脚步匆匆,表情都很压抑,都没有半个人拦截,更不要说领路之类的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果断按照上次和谢洛白拜访谢信周的路径,走到最里面的厢房。离厢房尚有几米的距离,忽听里间传来一阵哭声,溪草和郑金花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去。
里外相隔的中式套房,早已乱成一团,都没有人注意到溪草和郑金花。
跨过门槛,溪草一眼就看到了被移至窗边长榻上的谢信周,他脸色铁青,整个人双目紧闭,额上青筋鼓起,显然已经晕厥。亚历克斯和乔医生在他身边忙活,一边指挥着仆佣按住他抽搐的双手,一边在给他灌药催吐。
溪草这才发现屋子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气味,而地上一滩滩的呕物更是难以描述,偏生夹杂三姨太一声高过一声的哭泣,说不出的烦乱。
“病人需要安静,太多人在屋中,对空气也不好。明苒,快扶三姨太去其他屋子休息。”
哪知谢明苒低声苦劝,三姨太陈氏就只会一味哭泣,完全听不进去,溪草于是厉声吩咐点翠轩的佣仆把她强行带了出去。
兴许是溪草的气场太强大,点翠轩的仆佣先是愣了一下,竟都依言照办。溪草又把在屋中满屋子添乱的奴仆一一指派了任务,只几分钟,方还杂乱不堪的主屋瞬时秩序井然。
谢明苒将一切看在眼里,小脸绷得紧紧的,虽没有阻止溪草的动作,目光中显有挣扎。
就在郑金花看乔大夫和亚历克斯人手不够,打算上去搭把手时,一直不吭声的谢明苒忽地拦在她面前。
“郑大夫,我父亲的诊治你还是不要参与了!”
这语气冷漠强硬,和先前温软含笑的女孩子区别甚大。
“明苒,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面对溪草的发问,谢明苒表情有些复杂,在溪草再三追问下,才和她移至偏厅,有些别扭了说了一切。
原来谢信周的一副药,开药、抓药、煎煮、送服等等过程都有明确的分工。今天谢信周服过药,感觉味道和平素的有些不对,请人核验了药渣,才发现比乔大夫开具的方子种多了一味珊瑚。
谢信周勃然大怒,命人把乔大夫和亚历克斯召集入府。几厢一对,便问清了事情始末。彼时亚历克斯经郑金花提醒,参照宫廷御方欲劝服师傅乔大夫改良药方,却没有被乔大夫采纳。
出于对医学的热爱,亚历克斯于是偷偷在煎药的过程中按照御方加了药材,不想最后被谢信周察觉。
谢信周得知真相后勃然大怒,当即就派身边副官把溪草并郑金花拿下。哪知对方无功而返,尚来不及向他告状,谢信周就突然呈现中毒症状。好在有乔大夫和亚历克斯在场,至少控住了大半局面。
“表嫂,我知道你请郑大夫帮爸爸看病,也是出于好心,可现在中毒一事无因无果,你们还是不要参合为好。”
发生这一切时,谢明苒还来不及出门上学。想起谢信周知道真相,勃然大怒大骂谢洛白狼子野心,而溪草更是伙同亚历克斯,欲谋取他的性命时,她帮溪草夫妇说话时,被谢信周大骂吃里扒外时,眼底越发黯然。
“明苒,你涉世未深,千万不要被人的花言巧语骗了。有些人就擅投其所好,给你一支钢笔,再说几句好听话,就以为他们把你放到心里去了,殊不知那才是车头彻底的利用!到底哪边是你的亲人,你可要分清主次!”
谢明苒咬着嘴唇,心中是不服气的。
在保守古板的父母面前,她束手束脚谈不上理想,更没有自由和快乐。虽也有亲生兄妹,可正房太太温氏注重嫡庶,两个兄长和她并不十分亲近,另一个也出自姨太太的姐姐明茹又嫁的远,让她在府中完全没有说得上话的亲人。
而这个表嫂,却似一道光,给陈腐凋败虞园带来了新的活力。
即便他们被父亲和温氏忌惮,依旧无法阻止她对这一家子的喜欢。
于是谢明苒再度为溪草夫妇和谢信周据理力争。哪知父女二人还没有说了几句,谢信周忽地面露痛苦,捂着肚子痛叫出声、
看着父亲痛苦地蜷缩在长榻上,双眼鼓涨,额上大滴大滴汗水往下滚落,谢明苒脑中一片空白,忆起父亲对外甥一家的谩骂,谢明苒袖下的手渐渐握紧,浑身僵在原地好似灵魂已经抽离。
“表嫂,你和表哥这次回来,真的是想要取代爸爸,坐镇雍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