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信,少夫人说楼公子扶你下楼梯只是出于修养。谁知道你们在二楼包厢时又干了什么?毕竟,至始至终跟着你的,乃是对你最忠心耿耿的郑大夫。”
二人四目相对,分明还皆是言笑晏晏,可彼此目中的厌恶却如同杯盏中渗出的水,溢了满桌。
眼看一场夹杂机锋的试探又要开始,谢洛白牵了牵嘴角。
“好了,到此为止!”
谢洛白牵住溪草的手,另一只手则在龙砚平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们一个是我的夫人,一个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我能交付性命的存在。不说和平相处,我可不希望你们窝里横斗,让敌人有机可趁!”
溪草浑身一凛,如今内忧外患,白日里关于翁美芹一事,其实破绽颇多,她咬着不放,更多的还是存了心中报复的快意,现在想想,真的很……幼稚、
然她还来没有反省完毕,谢洛白已是面上笑容渐收。
“溪草,我再说一遍,我相信砚平!你对他但凡有什么怀疑,可以来问我。如果你再这样胡闹,我会考虑把你送回蓉城!”
溪草不可置信的抬起脸,当着外人,还是他最讨厌的龙砚平打她的脸,实在出乎溪草的预料。她想质问谢洛白为什么这般厚此薄彼,可开口时,却只说了一句。
“我累了,不和你们吃晚饭了。”
起身的时候,她仰起头,可眼眶中打转的眼泪,还是让两个男人看到了。
听到楼上起居间的房门砰地一声砸上了,龙砚平表情有些复杂。
他厌恶赫舍里润龄,希望好友能看破她的真面目,继而离这个伪善的女人远一点。如今夫妇二人发生争执,他本应该畅快,可事实上,占据他内心的情绪,更多的还是感慨,以及夹杂一丝道不明的……愧疚。
“这句话太重了。其实,她也不容易……”
鬼使神差地,龙砚平听到自己这样说。
谢洛白目中闪过意外。
“砚平,这还是你第一次帮溪草说话。”
帮她说话吗?
龙砚平一愣。因为二人的互为敌对,官邸上下没少使劲,意图让二人握手言和。是以,他从很多人口中听说了这位前朝格格的故事,自然也知晓了妹妹龙砚秋死亡的真相。
其实,某种程度上,他早就接受了那个结果;而且在诸多的谈论中,居然对那个狡诈的女人,生出了钦佩情绪。
只是自己刻骨仇恨的一个人,竟然清白无辜,强大的落差,让龙砚平一时无法习惯。加之那女人有意挑衅,他自然不会手软。仔细想想,借仇恨回避事实,对一个女子如此不依不饶,反而是他有失风度了。
龙砚平目光晃了晃。
“说来小四、老何并桑姐他们都和我说了很多你和少夫人之间发生的事,身为当事人,却没听你提过。”
话虽这样说,可龙砚平也明白谢洛白丝毫不帮溪草说话,显是存了不偏不倚的意思,两人的谈话唯一涉及到这位少夫人,无非也是谢洛白解释砚秋死因时提了一嘴。
只见谢洛白先是仰头看了看楼上紧闭的房门,招手让桑姐上去看看溪草,这才无奈一笑。
“她这个脾性,只怕我今天晚上只能和你去后院小楼挤一挤了。”
起居间二楼,溪草简直要气死了!
她把谢洛白的枕头抱在手中重重砸在床上,末了,尚觉得不解气,又握着拳头在上面打了几拳。想说什么狠话骂他一顿,可临出嘴,又舍不得。
溪草把枕头仍在地上。臭谢洛白,你就和龙砚平去过吧!
忽然,门上传来几声敲门声,溪草心中一动,正想把枕头捡回来,想想又忍下了。正想装腔作势让那人在外面等一等,可随后桑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溪草一颗心霎时沉在谷底。也懒得起身掩饰,就把人叫了进来。
屋中的场景,桑姐怎么不明白。
“少夫人,龙少爷不地道,二爷已经狠狠责骂他了。”
两头讨好,溪草才不相信!桑姐说了一会,见溪草完全没有听进去的样子,把手捧的盒子推上前,满脸欣喜地示意她打开。
溪草心中奇怪,可甫一打开,才发现竟是一匣子的黑白照片,而里面的人物,竟都是她在燕京忠顺王府的亲眷。
照片有些泛着黄,有些则是新洗的,后面用牛皮纸信封包裹着底片,谢洛白苍劲有力的字落在上面,标注着底片内容。
溪草目光一凝,忠顺王府覆没,里面的物事都在乱世中流离失所,更枉论这小小的照片,光是想想,都能知收集其的艰辛。
溪草从中摸出一张郭布罗氏的照片,眼眶渐渐红了。
“这些照片,二爷本想在一个特殊的日子送给你。只是前段日子,二爷说少夫人梦中一直叫额娘,就知道少夫人定是想家了,现在有些还没有弄好,差我先送上类给少夫人看看。”
所谓特殊的日子,便是二人第一次的结婚纪念日,溪草微怔,说是不感动那是假的。只是就想就此揭过龙砚平一事,那显然不可能。
“打一巴掌,给一颗糖,把我当什么了?”
桑姐上来之前,已经被谢洛白叫住交代过,听罢不由一笑。
“龙少爷不是蛮不讲理的人,相信今晚被二爷狠狠敲打,以后断不会再这样了!”
龙砚平是否放下过去,溪草不在乎,若是他有心挑事,自己自然会奉陪到底。她气恼的是谢洛白的态度。好在谢司令也上道,当天夜里又亲自来赔礼道歉,终归让夫人放进了门。
而大抵真如桑姐说的,龙砚平经谢洛白劝说,一下子规矩了不少。
最后休假的几天,一扫先前的常态,不仅再不找溪草的麻烦,而且在二人偶然遇上的当口,居然还主动和溪草打招呼。
某一天,甚至拦住溪草,向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如此的主动示好,官邸上下看在眼里,俱是欢喜;而溪草先是困惑,只以为是这家伙的缓兵之计,可看他再无动作,渐渐也放下了。
她还有很多事要忙!
比如楼奉彰住院一事,据说很是凶险,已是下了病危通知书;虽说这两天出了院,实则是障眼法,讲究华夏人的落叶归根。
这个消息,总统府藏得紧,便是谢洛白的探子也没查到,反而是霍家从相熟的客人口中无意得到的。
表面上,淮城一如往昔宁静祥和,可自驻扎西北的潘代英亲自率部抵达淮城,报纸上也开始有了各式风传,甚至民间已经在流传要打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