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年的军旅生涯中,他受过无数多次伤,而也阴错阳差的,在治疗中,陆续恢复了记忆。
“救我性命的大叔姓闫,我醒过来时,被他认作义子,更取了闫明的名字。哪怕现在记忆恢复,可义父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也不打算再改回原来的名字。”
这段离奇的经历,别说在场人听得唏嘘不已,便是当事人说到后面都感慨不可思议,直呼命运弄人。
见龙砚平带笑把茶盏中的水一饮而尽,谢洛白招呼佣人换上酒水。
敲开泥封,陈年的桂花酿在空气中散发出一阵香气,还未饮酒,在场人好似都已经醉了。谢洛白执起酒罐,亲自给龙砚平的杯盏添满。
“砚平,你既已恢复记忆,怎么不来找我?”
龙砚平面上的笑一瞬间凝固,他颤着手执起来酒盏,还未碰触到唇,又被他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我彻底恢复记忆,乃是在去岁的开春……”
听了这句话,客厅中立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静。
去岁开春,正是谢洛白身陷西北,龙砚秋殒命冀城。
只见龙砚平喉头动了动,一双眼森冷地望向溪草,让他和煦的外表陡然增添了几分狰狞。
溪草不由瑟缩了一下,龙砚平这才冷笑着偏过头。
“洛白,你平安返回雍州,很快就和少夫人成婚,我即便想来,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本以为此生再无交集,可偏生接到调令。我原本也不想和你相认,可到底管不住这双腿。只是,从今往后,我们恐怕无法再做朋友了。”
这样明显的敌意,就算谢洛白想装糊涂,也无法视而不见。
挚友死而复生,让他激动难掩,可下一秒,对方就说要成为陌路,这让他如何接受?
“砚平,砚秋的事有误会,请你听我解释。”
“司令,是非黑白我只相信我的眼睛,你若要说,那我只能先告辞了。”
谢洛白没料到曾经通情达理的挚友,竟说走就走,一时不知道怎么言说。
一边是执手一生的妻子,一边是出生入死的朋友,向来不理人情世故的谢司令,第一次尝到了左右为难的滋味。
还是溪草笑着起身,她掩下面上的尴尬,道。
“闫先生难得来一趟,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既今后都在淮城共事,还请留下吃一顿便饭。我今日走了太多路,就不来陪各位了,还请闫先生见谅。”
溪草的主动退让,让谢洛白心生愧疚。目送小妻子上了楼梯,谢洛白一把揽住龙砚平。
“要和我生分,明天再说!今天既踏入了我的门槛,就和我再做最后一天兄弟!”
若非隔着杀妹之仇,龙砚平也割舍不下这段友谊,既然对方都回避了,自己再不依不饶,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龙砚平叹了一声,和谢洛白碰杯。
“今日不醉不归!”
二楼起居室,郑金花愤愤不平,在溪草耳边喋喋不休。
“凭什么他一个外人,反而让格格做女主人的要让他一头,格格金尊玉贵的,怎能受这样的委屈,实在太不像话了!要不要我让保皇党,给他点颜色……”
“闭嘴!”
郑金花愕然,只听溪草深深一叹。
“外界都在传,是我为了除去龙砚秋,刻意让她落于潘代英之手,沦为弃子。龙砚平恨我是应该,如果他一上来就和二爷毫无芥蒂,那才不正常。”
想到二人要冰释前嫌,势必要走很长一条路,溪草眉间的愁色更浓。
谢洛白在乎的人,溪草自是尽心帮他维护;龙砚平恨她不打紧,只希望他的出现,不是对谢洛白不利!
“你让人去查一查,龙砚平说的是不是真的。注意,不要让二爷发现。”
当天溪草一直没有下楼,就是用饭,也是让金嬷嬷装入食盒,送到起居间用的。而楼下的喧嚣一直持续到天明,听到下面人声散了,溪草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谢洛白才打开门,就看到自己的小妻子抱着枕头,可怜兮兮地坐在床上望着他。他喉头一紧,张臂就抱住了溪草。
“怎么还不睡?”
“已经睡了一觉醒来了,闫先生走了吗?”
“他喝醉了,我让人送他到楼下的客房休息。”
说到这里,谢洛白明显一顿,神色间竟有几分难以启齿。
“溪草,砚平初来淮城,暂时没有落脚之处。现在董怜也走了,我打算让他搬来后院小楼,想听听你的意见。”
第一次,谢司令心中竟有金粉惴惴难安,哪知溪草只是愣了一下,就粲然一笑。
“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左右空着也是空着,而且闫先生和二爷多年未见,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解除误会,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妻子这般善解人意,让谢洛白越发心疼。
“溪草,砚平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相信他很快就会接受真相。只是在同一屋檐下,如果我不在时,你们碰上他给你难堪,还请你多多担待……”
旁人若是胆敢欺负他的女人,谢洛白势必会拿枪去找回场子,可面对龙砚平,就不一样了……
溪草心中叹气,她不是那种逼着男人在自己和朋友中间做出选择的愚蠢女人,只是在这分钟,突然生出一种庆幸。
她重重在谢洛白手臂上掐了一下,引得对方一脸莫名其妙。
“还好二爷没有龙阳之好,否则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