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洪于晴的第一眼,何砚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毕竟两人也多年没见,人的样貌多少有改变,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又何其多。
然而,在听见她抱着小妮子叨絮的话语后,他就确定是她了。
十年过去,变的事情很多,没变的也不少。
「嗨,好巧,是你啊。」洪于晴扯开笑,作为开场白的寒暄还是免不了生疏尷尬。
儘管韩夏离开后的那一年,何砚没少来找她问韩夏的消息,但他出国之后他们也就断了联络。前阵子知道他回国,她心里虽想着要帮韩夏一点忙,但与他也九年不见,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期而遇,很难不生疏。
更何况丫头也在,这和她心中原先打算的可不一样,她当然慌。
何砚是个聪明人,看孩子这年纪,又听她喊她阿姨,就知道丫头不是她女儿,加上韩夏和芮芮的五官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尤其那双眼睛像得不得了,他把韩夏放在心里这么多年,不会猜不出孩子是谁的。
现在她只怕过了十年,他对这份感情已经不再执着。
他和韩夏因工作之故也碰面一个多月了,但光看韩夏那态度也知道关係没有任何进展,韩夏不愿主动就已经把路踩死了一半,眼下她也只能静观其变,按何砚的态度走一步算一步。
「阿姨,你认识这个叔叔吗?」
「⋯⋯」
差点忘了还有丫头这个变数在。
洪于晴弯唇,垂眸朝小丫头点了下头,「是啊,叔叔是阿姨念书时认识的朋友,已经好久没见了。」
韩以芮喔了一声,偏头,「那叔叔也认识我妈咪囉?」
听闻,洪于晴先是偷覷了男人一眼,又重新扯开笑,「丫头,你把零食掉了一地,是不是该把它收拾好?不然卖场员工好可怜,要因为这样挨骂了。」
「好。」小丫头乖巧应声,朝飞得最远的棒棒糖走去。
直到孩子走远了,洪于晴这才重新抬眸看他,「她是韩夏的孩子。」
眸光微颤,何砚沉吁。「今年几岁了?」
「九岁。」
男人没再追问,视线下意识寻向孩子的身影。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洪于晴轻叹,「你现在还爱韩夏吗?」
何砚敛眸,不禁苦笑,「不然我现在不会在这里。」
如果不爱她,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不爱她,他不会只为了见她一面,改变早已预定好的行程。
如果不爱她,他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踏上归程,重新回到这个被他独自留下的城市。
只是,现在的他也开不了口说爱她了。
他怕说了,她就又像十年前一样,一声不响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怕说了,他就又得再花上下一个十年,才能等到与她的下一次相见。
他太害怕了。
洪于晴知道这是他的极限了,承认至此,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是当年被留下来的人,是当年独自承受所有人疑问的人,是当年抱着伤口不断自我怀疑却始终找不出答案的那个人。
那一年,她听他问了无数遍有关韩夏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韩夏去哪了?」
「韩夏有没有和你联络?」
「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那一年,她也听他问了无数遍有关自己的问题。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所以韩夏才要离开我?」
她不敢告诉他,其实韩夏还有和她联络,也不敢告诉他,韩夏离开真正的原因。
因为韩夏也曾在电话里哭着求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和何砚提起她,她要在他心里当个坏人,要他对她没有任何心疼,好让他在放下以后能够重新再爱下一个人,让那个人陪着他走完馀生。
那时候的韩夏还不晓得,十年之后他们会再重新遇见。
那时候的韩夏也不晓得,她父亲会骤然离世,却没给她留下任何婚约束缚。
现在的韩夏虽然得继续守着韩氏,却不必定要把自己的感情也给赔上,他们之间还有机会重来,他们之间还能够峰回路转,所以她也不想再对何砚隐瞒。
「那丫头名字叫韩以芮,在波士顿出生的,生日是四月二十号,今年要上小学三年级了。平时韩夏工作忙的时候都是我和我老公在带她,我老公叫david,是丫头心目中排名第二喜欢的叔叔。」
何砚莞尔,心境有些微妙了。
「她心里最喜欢的叔叔,是韩夏在美国念书时认识的学长,叫潘绍航,现在是皇品饭店的总经理。」洪于晴覷了男人唇边的笑一眼,继续道,「潘先生陪在韩夏身边十年了,在美国的时候也都是他在照顾芮芮,在芮芮心里,他的地位就跟亲爹差不多,而且他到现在都还在追求韩夏。」
眸光半凛,何砚敛下笑。洪于晴揶揄,「知道要紧张了?」
「别说我对你不好,给你个情报。」
她扬了扬下頷,何砚看去,小妮子正抱着满怀的零食朝他们走来。「韩夏心里始终认为当初伤害了你,现在就没资格回去找你,这些年她心里唯一念着的就是芮芮,你要是能让丫头早点喜欢你,才有机会软化韩夏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