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风澈:“……”
他在原地呆坐了半晌,最终泄愤般地抓起鼠标,右键选中电脑桌面上的游戏图标,正打算一气呵成点击卸载,犹豫片刻后却又还是没舍得,只将桌面上的快捷方式扔进了回收站。
彻头彻尾掩耳盗铃的举动,但做完这一切后,陶风澈整个人都如释重负,仿佛因此而得到了某种救赎。
然后他给汪源发了一条信息,略过前情不提,只说自己刚才打游戏中途被家长抓包,因为不可抗力而导致掉线,今天也不玩了云云。
前一秒还在义愤填膺,怒骂陶风澈身为dps打boss打到一半居然敢挂机,导致小队团灭的汪源,收到信息后迅速遗忘了所有的不满,感同身受地发来了一长串的感叹与安慰,充满了难兄难弟抱头取暖的意味。
陶风澈假装没看见那扑面而来的同情,以及微妙的“原来陶哥你在家也被管得这么惨”的优越,顺手回了他几个表情包,将书包收拾妥当,照例下楼煮好牛奶,又在跑步机上跑了半小时,才重新回到房间中洗漱。
一切忙完之后已近凌晨,陶风澈躺上床,被如同云朵一般的柔软织物包裹住,正要去会见周公的前一秒,却又忽然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整个人恍若如梦初醒,满脸都写着震惊。
——等等,所以说,随月生明天是真的要送他去上学了……?!
在空中翻腾着的小恶魔红得像是刚出锅的大闸蟹,由于温度过高,头上甚至还冒出来了几缕白烟,紧接着,它噗通一下摔倒在地,桃心状的尾巴尖徒劳地晃了两下,再也动弹不得了。
···
翌日清晨,陶风澈洗漱完毕,睁着一双因为失眠而布满红血丝的眼飘下楼梯,又一路脚不沾地地荡去餐厅,却猝不及防地跟随月生打了个照面。
随月生坐在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并没有穿他标志性的西装三件套,而是穿了一件黑色的休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一截幽深的锁骨,袖口也向上挽起。碍于角度,陶风澈看不见他下身穿的什么,只能看见他面前摆着的食物——
木质的笼屉上摆着几个小笼包,而随月生低着头,正慢条斯理地喝着一碗瑶柱虾仁粥。
大概裤子也穿得比较休闲吧?陶风澈有些不经意地想。
秋日清晨的阳光刚刚好,不像仲夏季节那般晒得人头晕,也不像深冬时节那般毫无温度,从窗边洒进来的阳光给周遭的一切加上了一层金色的滤镜,照得人暖洋洋的,仿佛回到了幼时母亲温暖的怀抱。
随月生一如既往地披散着头发,阳光将他浅灰色的发丝照得愈发的浅,混在这满屋子黑发黑眸的九州人之间,越发出挑得不似凡间人。
陶风澈完全没想到一大清早就能见到这样一幅画面,他嗓子有些发紧,喉结不受控地上下滚动一下,佯装镇定:“哥,早上好。”
“小澈也早。”随月生将嘴里的粥咽下去,望过来后笑了一下,“入秋了,厨房做了蟹粉小笼,味道挺不错的,来尝尝吗?”
“啊?好。”陶风澈迷迷瞪瞪地点了点头,甚至有点不敢直视随月生的眼睛。
十年前陶风澈就知道,随月生的那双眼睛长得很美。
眼尾微微上挑,波光流转间便带了些许的妩媚,可谓是顾盼生辉。而那对灰蓝色的眸子更是会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变换颜色,有时候甚至会蓝得有些发绿。
但无论是八岁还是十八岁,陶风澈一直觉得,此时此刻绝对是最漂亮的——在阳光的照射下,随月生的眼睛彻底变成了钴蓝色,看过来的时候简直摄人心魄,比他见过最美的化学反应还要令人着迷。
陶风澈整个人都被他盯得晕乎了起来,像是被摄魂怪亲吻过了似的,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机械性地坐下来,又夹起了一个小笼包一口塞进了嘴里。
滚烫的汤汁在他嘴里炸裂开来,烫得他整个人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
“好,好吃!”
陶风澈强行按捺着将食物吐出口的冲动,含糊地说道。
完了,舌头肯定要烫出水泡了。他心中暗暗叫苦。
坐在对面的随月生简直啼笑皆非——怎么这么着急啊?
“你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随月生放下了手中的瓷勺,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来,“时间还早,你慢慢吃,别着急,我上楼换件衣服。”
陶风澈死死地低着头,整个人依旧处在刚才的那一阵尴尬中,囫囵点了点头。
从今天早上见到随月生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已经预料到这件事了。
随月生有轻微的洁癖,因此便有了些在旁人看来会稍显奇怪的习惯,这便是其中之一——如果需要出门,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会在吃完早饭后换一身衣服,免得身上一直带着食物的味道。
但是如果一整天都在家里待着,他倒也不介意一整天都穿着那身“家居服”。陶风澈小时候特别喜欢粘着随月生,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喜欢哥哥身上甜滋滋的牛奶味,和暖融融的食物甜香。
不过只要是离开家门,无论是去商场买东西,还是仅仅只是在山上散个步,随月生都是一定要换一身衣服的,久而久之,陶风澈已经非常习惯于等待随月生了。
可这一次不一样。
随月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口的下一秒,陶风澈警觉地抬起头,确认自己已经身处随月生的视线范围之外后,立刻悄悄地伸出了一截舌尖,不动声色地晾晒在空中散热,看着有点像是某种大型犬类。
徐松憋着笑,递过来一杯冰牛奶,陶风澈赶忙将其接过,在嘴里含了半天,总算是缓解了些许火辣的痛感,能正常进食了。
有了先前那一遭的经历,他心有戚戚,在包子侧面开了个小口子,小心翼翼吸吮着鲜美汤汁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堪称诡异的念头——自己现在等随月生换衣服的样子,简直就跟电视剧里,等待新婚妻子一起上班的丈夫一模一样。
……我操。
等下,陶风澈你他妈的想什么呢!
回过神后,陶风澈简直怀疑自己脑子里搭错了筋,以至于思维混乱胡言乱语。他努力想将这个奇葩的想法踹出脑内,可却又控制不住地因为它,可随之产生的那些画面而露出微笑。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事件的另一主人公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打趣道。
随月生现在看上去优雅极了。他换了一套深蓝色的西装,同色系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微微收腰的马甲妥帖到了极点,与瞳色颜色相近的袖扣在阳光下折射出深邃的光。
这是一身非常标准的商务风打扮,在静浦cbd的写字楼中,多得是类似穿着的商业新贵。
可只有随月生右手大拇指上会戴着翡翠扳指,也只有他有那么一头浪漫多情的卷发,和一张与九州人迥异的面容。
……他分明穿着得体的西装,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露出一分多余的皮肤,却依然美得锋芒毕露,像是风中摇曳着的罂粟花。
也依然让陶风澈心驰神往,为之目眩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