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阴阳君的魂瓮放在蟠桃园的山崖边时,他再没有聒噪地怼我几句,沉默得令我生疑。
于是我忍不住问他,“咦,你这是怎么了,进了天之痕你就一直没做声,没什么想要说的嘛?本王就要走了哦。”
魂瓮晃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他落寞至极的声音,“洛小七,本君能否求你一个事?”
“嗯?”
“如若小斟真的离开不再做仙,你下次渡劫之时能否去凡间也爱他一次,哪怕是几年,或者几个月也行,好吗?”
“……阴阳君,你追随了师父近两千年,不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他执念那么深,怜悯对他来说是种讽刺。”
我心里装着小哥哥,穷其一生就爱了这么一个男人,让我如何去面对别的人?那不是伤害,不是亵渎别人感情么?
且不说我自己无法接受,即便我愿意,去陪了念先生几月,几年,那么我走之后呢?
爱可以安慰人,同时也可以杀人的。
阴阳君又沉默了,隔着魂瓮我都能感觉到他心里的难过和落寞,又道:“师父也是混沌之气化为的精魄,他不会离开的,你且放心吧。”
“他想离开了,我听得出他的心境。洛小七,你掌管阴司,能否答应我,未来无论他去到那里都让我跟随他,行不行?”
“你若愿意,生死簿上的轮回指标任你选。”
“……谢谢!”
听到阴阳君诚意满满的那声“谢谢”时,我不禁唏嘘,与他接触了这么些年,好像从来没听到他对我说谢谢。
我情不自禁想到了一个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希望我想的不会是真的。
我走时,阴阳君跟我说摆渡人的大限也到了,待他渡完最后一个魂就可能离开。
我问他渡的那个魂是谁,他没告诉我,说我很快就知道了。
莫不是童童?
回到灵阙宫,我肚子便隐隐作痛起来。我连忙把放着童童真身的木盒子也召了出来,却骇人发现他不见了,盒子里空空如也。
我摸了下疼得难忍的肚子,难道已经身魂合一了么?
依照之前的经验,我估计是快生了,于是用冥王印玺把鬼医和沈月熙都叫了上来。
没错,虽然天宫里供我驱使的人很多,可我依旧只信任他们俩。
只是,沈月熙这家伙历来都没什么眼力见,看我斜靠在软榻上还没什么反应,立即滔滔不绝地跟我讲起了阴司的事情。
说萧氏王朝那几百个占据了凡人肉身的鬼修全部被他和陈坚引到了九幽鬼郡关押着,然后他点了大伯和寂圆去人间化解这些鬼修带来的负面影响。
当然重点是安抚官家,再由官家出面用自然现象来解释这非自然的现象,把这事儿盖过去。
结果很喜人,虽然不少人还对这事儿心有余悸,但起码城市的运作正常了。假以时日,这风波可能就过去了。
老实说,沈月熙和陈坚不愧是我的左膀右臂,做事情从来就没让我失望过。
于是我把沈月熙遣走,当即留下了一道圣旨,说明如若我不幸离开,就推举沈月熙为阴司冥王。盖了印玺我就交给了鬼医,让她见机行事。
好像该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可以安安心心生孩子,亦或者是……死去。
鬼医和沈月熙似乎都看不到我脖子上的镰刀,不,应该是鬼修和灵智未开的人都看不到,因为之前我的家鬼们和灵儿就没看到。
她给我探了探脉搏,喜滋滋道:“王上,胎儿十分很健康,估计也要不了多久便会生了,臣已经做了完全准备。”
我让她扶着我到铜镜前,里面照映出来的就是一把冒着黑色戾气的镰刀悬在我脖子上,随时都可能落下来把我斩首。
这镰刀,是我此生见过最诡异的兵器,它像个小写的七,形状独特。
可鬼医看不到这把死神镰刀,还以为是我要照镜子,屁颠颠奉承我道:“王上,你一定是这天下最美的孕妇,没有之一。”
我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没吭气。
既然他们都看不到,且让他们安安心心好了。免得我真的被死神镰刀斩首,他们一定会怪罪到童童身上去。
他什么都不懂就要受千夫所指,我于心何忍?
“你且退下吧,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