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在想什么?
饭后,伴读四人组行礼告退,谢方寒才走了两步便被晏瑜棠叫住。
“逸之。”
谢方寒回头,就见晏瑜棠站在原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
谢方寒见着目光心里突然咯噔一声,面上不露痕迹转身折了回去,躬身道:“殿下。”
“逸之晚膳前在想什么?”晏瑜棠语气如旧。
谢方寒却觉得头皮发麻,心道这五公主是十万个为什么么?宫宴那天也是,“逸之觉得怎么样?”前天海棠林里也是,“逸之在想什么?”今天也是……
难不成这五公主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
谢方寒这边在心里吐槽目光不经意的瞄到身前的人,相比较之下,晏瑜棠就显得十分的平静,或者说……过于平静,谢方寒看到那双眼睛,本来有些浮躁的心突然就沉了下来。
晚风习习,谢方寒突然直起身子挺直了腰板,第一次光明正大和这位五公主对视,认真的出声道,“我在想怎么离开。”
这是她一直所想的,也可以算是她的终极目标,再有几年天下就要大乱,大势力重新洗牌。乱世将至,她本就胸无大志,也没有什么建功立业的伟大念头,只想好好、平静地活着。
话说出口,心里的担子似乎也同时放下了。而另一边晏瑜棠的目光很平静,自始至终都没有起什么波澜,哪怕是谢方寒一反常态的和她对视,她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谢方寒说了藏在心里十几年的话,一时间心情也有些激动、复杂,换做平时她早就该察觉,这位五公主此时平静的也有些不像她自己。
……
那一晚的话题有始无终,晏瑜棠听完谢方寒的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她自行回去休息。
谢方寒事后有些后悔,可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她也实在是过腻了,索性说了也就破罐破摔吧,再说,她只是说想离开,又没说要离开哪,就算是联系前文,她最多表达的也只是不习惯宫中的种种,离开,也是离宫罢了,她的字是“逸之”这宫中的勾心斗角本就和她不符,有点小情绪也说的过去。
这么安慰了自己一整夜,好不容易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把自己忽悠好了得以眯了一会,待见到晏瑜棠后她却还是有些心虚。
晏瑜棠看着依旧是那般温和,谢方寒却总觉得她今天气压有些低。
结了课,照例是周先生先行离开。李喆今天的情绪十分高涨,大抵是因为能离宫回家了,连孙重都和往日有些不同。
各自收拾好了东西,同五公主行了礼,四人便结伴向着宫外走去,临到宫门五公主的贴身侍女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了出来,拦住了四个人的去路。
明星:“殿下说今日小姐、公子们要归家,怕是用晚膳的时辰要比平时晚些,怕小主们不适,所以特意让奴婢在这里等着各位小主,给小主们带些充饥的糕点。”
明星一边说着一边快手快脚的把其他侍女手里拿着的食盒挨个递给四人,待到谢方寒这里时,她分明感受到明星在给她食盒时使劲的压了压。
这是……另有玄机?
坐在自家马车上的谢方寒对着食盒发起了呆,明星便是那日跟在五公主身边的侍女,想来也算是五公主的心腹,当时她那动作隐蔽,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
应该是五公主有什么信息想转达给自己吧……
打开食盒,白瓷盘里空空如也,瓷盘下隐隐露出一角信纸。
谢方寒抽出信纸,是皇家惯用的那一款,展开,偌大的纸上只有一句话,五公主清秀的字迹立于纸上,内容却让谢方寒通体冰凉,如坠寒冬。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个时代没有诗经,这句话不会有人知道,除了她。
事实上这句话也确实是五公主从她这知晓的,那是周先生唯一一次让他们写文章,谢方寒写的上头,引经据典的时候顺手就把这句写了上去。结果中场休息的时候被路过的五公主瞄到,还夸她写的不错,吓得她交卷前赶紧重新誊抄了一份……
事后五公主也没有特别的找她说些什么,她本以为她是没看到的,现在想来,她还是太天真了。
可五公主给她留下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威胁她?提醒她?亦或是……给昨天晚上她们的谈话一个结尾。
她说,她想走。
她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
她知道的。
她竟是知道的。
她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
谢方寒攥紧了手中的信纸,无力的摊坐着,双眼眸光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