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摸到了孩子柔软的眉毛,又由他掌心力道带着,摸上了孩子的眼尾。
她见过孩子睁开眼睛时候的模样,双眸如黑葡萄般的,的确像极了她。
一触后她猛地缩了手,却被他强势握在掌心里。
林苑没有再挣扎,只是低声道了句:“如今,你如愿了便好。”
他的性子霸道,事事都要如他意,大概他有生以来,也的确事事如愿了,而唯一脱离他轨道的仅有她一个。不过如今也如他愿归了原位,成了他的人,生了他的孩子。他以她来成就他的圆满,他的人生应算是无憾了。
晋滁皱了眉,觉得她这话说的他不舒服,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可她已经冷淡的垂了眼,道是想要休息。
他只能止了话,饶是心里头还有许多话想与她说。
他想说他们之间的将来,想说他给她跟孩子做好的安排,还想说些额外的情谊……
“那你好生歇着。”他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伸手轻触了下她头上红色的抹额,转而又贪恋的覆上了她苍白的面庞。
她的面色总是泛白,面上神情也总是冷清,让他忍不住想用最艳丽的颜色来装点她,好映衬的她多少流露些生动来。
待房门重新阖上,林苑又睁了眸,怔怔的望着床帐的方向好一会后,又缓缓望向怀里熟睡的孩子。
她望着他天真的面庞,内心却在淌血。
何其不幸,他投胎做了她的儿。
而她能给他做的,真的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多的,一步她做不得。
第82章 阴谋?阳谋?
吹面不寒杨柳风的三月, 晴空万里,沐浴在春日暖光中的皇城,碧瓦红墙, 金碧辉煌, 仿佛一副瑰丽的画卷。
皇长孙的满月宴在太和宫举行,天刚蒙蒙亮时, 文武百官就穿戴齐整, 带着珍贵的贺礼候在宫门外,只等宫门大开时进宫贺皇长孙满月之喜。
太子府上天尚未亮就开始忙碌起来,虽不在府上设满月宴,可整个府上照旧张灯结彩,后殿檐下都挂满红灯笼, 府上下人都排队领着铜钱与红鸡蛋, 高声贺着主子大喜,一派热闹喜庆。
“吉时将至, 我得带尧儿进宫去了, 大概会在宫门下钥前归来。你且在家好生歇着,若觉无趣,就吩咐田喜请个戏班子入府, 唱个曲儿给你解解闷。”
穿戴好了吉服, 晋滁就从田喜那接过孩子,抱着来到林苑的床前。宫灯的光晕透过灯罩氤氲到厚厚帷幔掩印的床榻之中, 在她困倦的眉目中落了浅浅的光影。
“我知了。”她蠕动着唇她低低应了声,说着手肘支了力就要坐起身,却被他制止住。
“天儿凉,你莫起身,待一会我们离开后, 你再睡会。”
她的身子骨差,饶是坐满了足月整个人也恹恹的,晋滁自更不可能拿她的身子冒险,况宫里头规矩繁冗,他怕她吃不消,所以孩子的满月宴就没让她参加,只待她养一养,等后头再赴孩子的百日宴及满岁宴也不迟。
这个时辰天还未大亮,她床前的帷幔也笼罩着,所以饶是屋里头点着灯烛,也觉得光线朦朦胧胧的。
可床前立着的人存在感极强,一身朱红色吉服,吉服上绣着衔金线的五爪团龙,贵气逼人,不容人忽视。此时他一手轻撩起垂落的金色帷幔,一手则抱着稚儿,立在几盏烛光交织的光影中,欲言又止的望向她。目光灼热,殷切,却又压抑。
林苑转瞬就落了眼帘,避开他的目光。
晋滁的眸里落了层阴翳,却转瞬即逝,只不动声色的抱着孩子上前半步,倾身往她的方向递过去。
“今个尧儿满月的喜日子,你不抱抱?”
林苑的目光猝不及防的就落在他怀里稚儿身上。这一月来,她见孩子的次数屈指可数,每当见她精神略好些时,晋滁总是想法设法的抱孩子过来欲让她亲近,可每每总让她以精神不济怕吵闹为由推拒。大概是怕适得其反,他没有过多的勉强她,可孩子的情况却总会借由旁人的嘴,传到她的耳中。
她双眸怔怔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孩子,距离上回见,似乎又长开了些,胎发攒成了细细的小辫束在头顶,肉嘟嘟的小脸,殷红的嘴唇,五官肖似他的父亲。看得出他被喂养的极好,白白胖胖的,双腿有力的蹬着,确是如那奶娘所说,是个爱闹爱扑腾的。此刻他穿着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大红色吉服,只是吉服上绣蟒,愈发衬的小小稚儿是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庞落入她的眼里,却仿佛惊痛了她的目光,让她下意识的仓皇转过了眼。
见她反应,他心里一堵,生生逼出些难受劲来。
“时辰到了,那我就带尧儿先……”
“伯岐。”
正满腹失望的抱着孩子起身欲走的人,冷不丁听得她的唤声,顿时惊喜的回头,潋滟的双眸尽是期待。
林苑动了动唇:“孩子既然是你期许的,那望你能好生待他,能……护他几分。不求他能富贵显达,只愿他能一生平安顺遂。”
晋滁的喘息就粗重了起来,好半会方压制了情绪。
“你这话又是何意?何为我所期许?难道对尧儿,你这做娘亲的就没有过期待,哪怕半分?”说到这他难免有些意冷,不免恨声:“又何必言好生待他之类的话,难道我会待尧儿不成?孤待他如何,你心里又如何不清楚!”
说罢,他抱着孩子掀了帷幔,脸色不善的就要离开,可就在踏出两步时,心头猛地一跳。
“好端端的,你为何会突然说这般话?”
隔着厚实的帷幔,他回头死死盯着床上的人,狭长的眸子充满了警惕与谨慎。
帷幔后的人不过两息没有应答,他脑中就已闪过万千念头,几乎按捺不住的就要折身冲到她榻前。
在他急怒之前,终是从床榻方向传来她伴着低咳的声音:“皇长孙总是备受瞩目的,况时易世变……你若真心护他,便叫他做个富贵闲人便可。”
她话音落后,他怔在了原地。
他听懂了她所谓备受瞩目之后的未尽之言。
皇长孙,不是皇嫡长孙,因而在这些对他瞩目中,不免掺杂着诸多恶意。
他低眸看向怀里的稚儿,忍不住抬手去抚他头顶的胎发。除了怀里稚儿,他从未想过将自己将来的位置让给旁的孩子,况有他保驾护航,又有谁敢将那些恶意伸到他尧儿身上。
不过这些,他觉得还不是时候与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