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这般一来,旁人背地里少不得会嘀咕几句难听的话,可不得不说,有了名分那就上了皇家玉蝶,纵使她从前再有不堪,旁人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等时间慢慢过去了,人们也就慢慢淡忘了,她过往的那些事,又有几人能记得清楚?
尤其是等太子将来即位后,她少不得会捞个有品级的妃嫔位子,那时,从前那些事就更不会有人说了。
想到太子即位,林昌盛心头却又陡然一紧。
因为他难免想到,如今父亲站队,是站到了陈王那头。
作为朝臣,他如何看不出,陈王对抗太子,无异于蚍蜉在撼树。
父亲今日不肯出来迎候,也是顾忌皇后跟陈王,唯恐惹得他们猜忌。
可这般一来,就彻底开罪了太子。
况且,待他小妹入了东宫,上了皇家玉蝶,那皇后娘娘可还能真正信任他们?
想至此,林昌盛不由心乱如麻。
林苑回到了她出阁前住的那院子里。
一景一物还是从前的模样,可她踏进的那刹,觉好似觉得,上一回踏进时候,仿佛是上辈子一般。
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皆在,只是下人疏于打理,有些草木凋零了不少。
倒是院中的那棵上了年纪的银杏树长得还好,饶是冬日树叶落光,可那树干依旧笔直陡峭,看着还算雄伟。
她的目光不由又看向银杏树旁搭的那红木秋千。
恍惚中,似见到她长姐推着秋千笑看着年幼的她,又似见到她笑推着秋千温和看着咯咯笑着的瑞哥。
“您要舍不得的话,待您的喜事办完后,奴才让人将这树移栽到您殿前,让您成天的都能见到它。”
林苑收回了眸光。
“不过棵树,没什么舍不得。”
田喜忙应声道是。可却将这院中的景物跟摆设都暗记于心。
林苑走进屋里,伸手缓缓抚在在厅堂里熟悉的桌椅摆件上。之后她也没让人跟着,独自一人进了里间,沉默的坐在窗边的编藤榻上。
田喜在堂内走了一圈,不时抬手抹过台面案子,而后捻了捻手指。
没在屋内待太久他就退了出来,招了院里奴才过来,劈头盖脸的就是几声怒骂。
林昌盛听得面红耳赤的。
自打小妹出事后,这屋子就尘封了,父亲不让任何人靠近这处。今个太子冷不丁遣人来报,说是小妹马上就要回府,直待择日纳入太子府里,时间实在太赶,饶是他们已急三火四的遣下人收拾,可焉能这么快就拾掇利索?
林昌盛正立那,解释也不是,干听着也不是时,院外传来些嘈杂的脚步声。
他精神一震,赶忙出去查看,待见来人,不免就长松了口气。
虽说他父亲未至,可好歹他母亲过来了,还带着他两个弟弟以及高氏、卢氏、杨氏一道过来了。
陶氏带着几个儿子儿媳一入院,就见了那立在高阶上,捏着兰花指官腔官调的斥骂奴才的公公。
田喜一见来人,瞬间堆了笑脸,上前道了声安。
“当家太太,您怎过来了?都这天色了。”说着他抬眼望了下天,而后又殷切道:“还劳烦您且先在这等会,咱家得去回禀了良娣娘娘,看她是否要歇下。”
陶氏强颜欢笑道了声是。
田喜扭头回屋,然后就见了正扶着里屋门框,失神往屋外方向怔怔望着的人。
见此情形,他便知不必再多嘴问了,直接又掀了门帘出去,请了陶氏几人进来。
陶氏死攥着周妈的胳膊,颤巍的进了屋。
打去年大病了一场后,她的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
从院子到屋里的这段路,她走的费力,有体力上的不支,也有精神上的压力。
在进了屋,看见那立在屋里,那宛若雕塑的羸弱身影时,陶氏几乎瞬息卸了力,瘫了下身体。
周妈几人慌忙的扶起她。
陶氏强撑着精神看向前方,说不出话来,只是眼泪不住的流。
时隔一年,母女俩人再见,各种情绪在彼此心里翻涌。
陶氏看向她的女儿。她的骨肉至亲,再熟悉不过的人,如今却好似隔了层纱,眉宇间的清淡疏远,无不在昭示着,母女之间再也回不去当初的温情。
林苑也看向她的母亲。她觉得她应该是酸涩的,委屈的,应该是泪流满面的。可她的两目始终却是空洞的,便是过堂风吹过,也刮不下半滴泪来。
或许是她的泪早就流干了。
流干在了那年的家破人亡中,那年的生离死别中,在与家族的遗弃中,在与晋滁的博弈中,还有在那一次次被打压的磋磨中。
如今至亲相见,她心底除了掠过淡淡的苦味,竟再品不出还有什么感受。
她的目光从屋里其他几位亲人的面上慢慢掠过。
几位哥哥神色复杂,几位嫂嫂面色各异。
他们的想法她大概猜得几分,可再兴不起任何深究的念头。
“扶太太过来跟我说会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