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高大身影的逼近,浓重的阴影就寸寸将她笼罩,来自他身上的压迫性排山倒海而至。
林苑骇的脸都白了,酒意都散了大半,手心朝后按着轿壁,身子连连朝后躲。
“晋世子!”昏暗中,眼见他朝她的方向伸出手来,林苑的呼吸都抑制不住的发颤:“伯岐,你别这样。”
大概是惊怕,声音宛若含着水意,听的人耳朵都酥麻起来。
晋滁眸色深暗了几分,动作也随之一顿。
他面上不显的往她惊怕的脸庞上掠过一眼。却是逼自己不去为那可怜乖巧的模样心软,而是迫自己去想,当日,她是如何用这柔软无害的模样先缓住了自己,之后又如何用那柔软娇嫩的唇瓣对他吐出冷硬绝情之言。
这般一想,他遂冷了心肠,毫不迟疑的朝她伸出手去。
时至今日,他不会再上她的当。她也休想再哄骗他。
在他的手碰到她斗篷那刹,她手猛地抓紧颈下细带,同时伸脚朝他踹去。
“晋滁!”
这一声,惊骇而愤怒,警惕而戒备。
晋滁低头看那结结实实踹在他腿上那一脚,眉眼压低了下来。
林苑见状顿觉不好,忙软了嗓音道:“伯岐,有话好好说,行吗?你这样子,着实吓到我了。”
“是吗。”他凉薄的吐了两字,掀了眼皮,朝她面上看去一眼:“可是当日我去长平侯府寻阿苑时,阿苑却不肯与我好好说话。”
“我……”
想起从前,他心肠愈发冷硬,哪里还肯再听她花言巧语哄骗,当即伸手过去,抓过那兔毛镶边的兜帽,不容置疑的给她戴上,而后俯身将她从轿子里抱了出来。
林苑伸手奋力在他面上拍打,指甲在他脸上挠下几道血痕。
“晋滁你疯了!放开我!!”
晋滁充耳不闻,只仰着下巴躲闪,阴沉着面色,脚步愈发快的朝那假山方向阔步而去。
风大雪大,吹散了她的惊怒斥声。
待他抱着人低头步入一洞口时,耳边风雪声顿时一收。
他将人放了下来,抬手摸了下脸边,低眸一看,随即掀眸朝她冷笑:“果真狠心。”
林苑迅速环顾周围。
却原来这处是个单独凿开的山洞,身后左右皆没有出口。只待将前方那半掩的单薄石门一关,这处便形成了一方隐蔽的空间。
她心里惊疑不定,却也不敢十分拿捏准他究竟是何种用意,但心里的惧怕却是如何也摆脱不掉,忍不住连连后退,离他远些。
“阿苑可有何话要与我说?”
听得问声,林苑就下意识的朝他看去,却见杵在洞口的他脸色寒凉,瞧起来比他眉宇间落得雪色还要冰冷。
“你为何掳我过来?”她迅速整理混乱的思绪,尽量平静却温和的出声道:“你我之间,好聚好散不成?非要闹成这般难看的地步?你这般,又将昔日你我之间情谊置于何地?非要将那情分消磨的一丝不剩?”
他眉宇间迅速堆叠起戾气与讽意来。
“情谊?你确定你待我有这玩意?”他掀了眸来,寒意烁烁:“阿苑,来时我便告诉自己,今日断不会再被你花言巧语哄骗半分。”
说着他猛地将身后单薄的石门阖上,而后几步上前,拉过她手臂拽过她来。
“算了,我也不耐再听你那些虚情假意之话。即便真有什么内情冤屈或不得已处,待婚后再仔细与我道来不迟!”
径直将她拉至了洞口的一方石桌前,他抬手指着上面整齐铺好的纸张,以及旁边的砚台和沾了墨汁的笔,戾声吩咐:“我也不难为你,昔日那十封书信,你任选其二默来。别想含糊其辞诓或写些似是而非的话,那些个信件每一封是何内容,我皆能倒背如流。”
抓起蘸了墨的笔强塞她手心,他逼迫道:“写。早点写完,我就早点让人送你回去。想以阿苑的聪慧,届时定能自圆其说,也就能当什么事皆没发生过。”
他半是威逼半是利诱的话,却是让林苑大喘了口气,紧绷到极致的心神陡然一松。
原来不是她想的那般。
此时肩背尽是刚才发的冷汗,心神稍缓后,便是后知后觉的感到些嗖嗖凉意来。
眸光略垂半寸,她望着手中的笔杆,失神了一瞬。
到底是她将人想的不堪了。
不过转瞬她便回过神来,心肠重新变得冷硬。
他这般霸道恣肆行事,就算为她留了半分余地,那又如何。他已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与隐患。
见她垂眸握笔迟迟不肯下笔,晋滁沉下眸来,面庞深邃的轮廓隐约变得危险起来。
“阿苑不肯写?”
林苑攥着笔杆的手指紧了紧。
左右思量,揣度着他的底线在哪。
“我无所谓。”他说,冷漠勾了唇,眸里却没有温度:“相信不多时,林三姑娘失踪的事就会传扬开来。你不妨就在此间与我耗着,直待他们寻着踪迹找来,见你我共处一室……你说,到那时候,林侯爷可会再拒我的提亲?”
林苑骤得抬眸盯他:“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不等他脸色更变,她就将笔摔在地上,俏生生的眉目间,落满了难以言喻的失望。
“我从未设想过,有朝一日,你会这般逼迫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