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第一个发出的邀请函,就是给了雷柏良,想让雷柏良跟他同去。
秘书热情道:“方部长几次三番叮嘱,说一定要来亲自跟雷先生谈谈,现如今上面政策鼓励企业兼并重组,琴岛市有不少中外合资企业,雷先生对经济方面研究颇多,也是管理上的人才,方部长想让您一同过去,试着做一下国有企业转型的合资企业……”
雷柏良还在犹豫:“我怕自己能力不足,如果可以,我想先在东昌市试着从基础开始。”
秘书道:“雷先生,您还记得上次方部长说的话吗?东昌太小了,外面有更大的舞台可以让你发展,方部长相信您,您也要相信自己呀。”
“我家中老父亲教导我们兄弟,说我们是这里考出去的人,不管以后如何,都要留在家乡踏踏实实做几年事,不能愧对父老的恩情。”
“我知道您家中规矩,但琴岛市离着东昌不远,发展好了也可以帮扶相带。”秘书转身对雷长寿道,“雷老先生,您觉得呢?”
雷长寿抬头看向儿子。
雷柏良还未说话,就听到院门那里又传来声响,出去看时才发现是方部长带了几个人一同前来。
雷家父子未想到他会亲自前来,方部长却笑道:“我怕再找不到你,让秘书先来一步,好拖住你。”他一边走一边对雷柏良道,“小雷啊,我这可是三顾茅庐了呀,无论如何还请给我一个面子,我们坐下详谈。”
“方部长……”
“你先听我说,琴岛市有个厂子,体制不比矿上小,能有大几百的人呢,你去了做一把手,国营厂子改革,还需要靠你们这样有勇有谋的急先锋。”
正说着,后面跑来两个小朋友,最前面那个皮小子皮肤略黑点,显得一口小牙尤其白,跑过来喊了雷长寿:“爷爷!”
方部长看到对方,有点惊喜:“小朋友,是你啊。”
雷东川看向他,也认出来:“伯伯,你怎么来我家了,还要买血鳝吗?现在天冷,没有了。”
方部长就是夏天的时候花大价钱买走血鳝的男人,因为第一次赚那么多钱,雷东川一下就认出了对方。
雷长寿父子听过小孩卖黄鳝的故事,没想到竟然绕了一圈,彼此都是认识的,一时都笑起来。
方部长笑道:“瞧,咱们两家还真是有缘分,小雷,不如请我喝杯茶,我们坐下聊聊?”
对方态度诚恳,雷柏良答应下来,带着去了前厅谈话。
雷长寿没跟着过去,带着两个小孩溜达着去了后院。
两个小孩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带他去了后院门廊那里,在门柱那踮脚比划。雷东川兴奋道:“爷爷,你来,给我们量一下身高,我觉得我俩都长高了!”
白子慕小脸也红扑扑的,站在他们记录身高的那个门柱那,挺起胸脯,特别自豪。
雷长寿笑呵呵答应了,正好另外两个孙子也从房间里出来,老人干脆叫住几个孩子,挨个给他们量了一下身高。雷长寿拿一把微微有些钝的小刀在门柱上刻下痕迹,一点都不在乎木柱是名贵的金楠,还生怕刻得不够清晰,多划了几下印子。
雷长寿对比之后,惊喜道:“哟,真的高了!”
雷东川先去瞧自己的,比上回量的时候,足足高了一个手指头肚那么一小截,又去看了白子慕的,也高了一点,两个小朋友都特别高兴。
雷家两个哥哥也高了一些,他们的刻痕在上面的位置。
雷成竣抱着白子慕,让小朋友摸了一下自己的,听着怀里小孩羡慕地“哇”了一声,忍不住轻笑出声。
雷东川踮脚想去摸一下大哥,跳起来也还差一截,他仰头看着自信道:“等过几年,我肯定比大哥长得高!”
雷少骁按着弟弟的脑袋使劲揉了几下,嗤笑道:“就你?先超过我再说吧!”
“二哥撒手,我早上刚梳好头!”
“你一个板寸还用梳什么头啊。”
……
金楠门柱已在门廊支撑近半载,岁月在它身上镀上一层沉沉暮色,木柱身上留下深浅交叠的刻痕,一路攀爬向上,像是见证了几个孩子的成长。
一晃,六年过去。
夏日,雷家老宅。
老宅的房舍被翻新修葺过一次,院子里的荒草被拔除,重新规整了庭院,铺了石板小路。以前堆放在一旁的旧石屏风也被挪走,重新打磨之后,放在了它原本的位置,上面雕刻的图案是雷奶奶最喜欢的“花开富贵”,大朵大朵的牡丹开得绚烂;沿着庭院里小路一直走,出了后院,前面偌大的院子也改造一新,房屋、厅堂整洁,最前面一处待客的大厅那还做了一大排遮雨沿,春夏听雨最合适,它对着的是一方刚挖好的小池子,还未修建完毕。
一个约莫十四岁的少年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个子很高,瞧着一米七出头的样子,但因为是在发育的年龄,看起来手脚有些不协调,像是一夜之间长高的小男孩。
雷长寿正在院子里指挥工人修小池子,瞧见他出来,笑道:“东川醒了?先去洗把脸,桌上有瓜,吃两口解解渴。”
雷东川坐在木桌旁,一气儿吃了小半个西瓜,这才醒过来,转头问道:“爷爷,小碗儿呢?”
雷长寿道:“去瓜田了,小九那几个今天不是要卖鱼吗,他见你没醒,过去帮忙了。”
雷东川挠挠头,他这段时间拔个子,晚上腿老抽筋,一直睡不好,有的时候会在中午的时候补补觉,睡得沉了推两把都醒不了。他起身要去找白子慕,走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去屋里拿了一个塑料水壶接了一满壶白开水,这才跟爷爷说了一声,撒腿跑下山去。
雷长寿瞧着孙子的身影,忍不住摇头笑了。
一旁的工人跟老人认识,这几年修老宅都是他们过来帮忙,瞧见也夸道:“您家这个小子真是不错,上午来的时候我们有块石板挪不动,他上去就给我们扛起来了,嗬,压根瞧不出才十四!”
另一个也道:“不光力气大,这手脚也长,一看就是大高个儿!”
雷长寿笑着点点头,三个孙子里,论在这个年纪,确实是雷东川个头长得最猛,打从年初开始就一截一截蹿着长。
雷东川已经跑远了,听不到老宅里的对话,他把那个塑料水壶斜跨在肩上,一路跑得背心都被风吹得鼓起来,等跑到了田埂那找了一圈,才在瓜田棚子那瞧见了白子慕。
穿着一身浅色衣裤的小少年正蹲在一棵桑树下,他身边还有一只小黄狗,不远处有人家在农田里放炮驱赶麻雀,鞭炮在铁桶里不时炸响,小黄狗尾巴都吓得夹紧了。
小少年伸出手,给小黄狗捂着耳朵,一人一狗蹲在那等着鞭炮声散去。
雷东川站在不远处瞧着直乐,等鞭炮声散了,喊他:“小碗儿!”
桑树下的男孩回头,一张漂亮的小脸上,因为带着一点点惊讶而眼睛略微睁圆了一点,但很快就弯起来笑了,冲雷东川那边摆摆手。他身上的t恤略宽松,因此侧身挥手的时候滑下去一点,露出来的肤色和他整个人一样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