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衬衫男人倒是没想到一个孩子会这么说,一时笑了,点头道:“那好,我有事先走一步,谢谢你的鳝鱼。”
这边动静有点大,林场的李家父子向这边走过来,他刚才隐约听到面包车司机的话,有些担心这些孩子。
刚走近了,就听见对方在和雷东川说话。
“啥,你还想让我高价收你的鱼?!凭什么啊,我这一趟本来就白跑了,那条血鳝没买到我就亏大了我!”
“叔叔,你这话说的,交个朋友吗。”
“谁要跟你交朋友!”
“你以后都不想从雷家村这一带走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面包车司机特别郁闷,雷东川拍了拍他胳膊,笑呵呵道:“叔叔你别这样,剩下的鱼按收购站的价格给你,不让你白跑,以后常来常往。”
司机来了点精神:“这鳝鱼也是?”
雷东川摇头:“鳝鱼给你半价,2块钱一斤,最低了。”
快傍晚了,他们马上要回家,也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有个包圆的最好。对面的面包车司机想的也差不多,天色渐晚,他也要尽快开车回城里,不空车跑是最好的,多赚一点算一点。
对方要了全部的鱼,雷东川挺大方,给他抹了零。
面包车司机心里舒服了点,但同时又觉得比不过一个孩子大方,胸口又闷闷地起来。
雷东川又问道:“叔叔,你还来收鱼吗?”
“夏天差不多一周来一趟吧,这附近的鱼我都收,怎么了?”
“那我们约个时间,你周六下午还是来这,我们以后抓了鱼都卖你,价格比收购站贵2毛钱就行。”雷东川拍了拍旁边孩子的肩膀,跟他介绍道:“这是孙小九,你喊他小孙就行,以后我们村卖鱼的事儿他负责。”
孙小九非常激动,仰头看着对方,还在裤子上擦了擦手递过去,试图握手!
面包车司机低头看他,跟前那孩子还不到他腰那么高,这一声“小孙”他实在叫不出口,但还是跟他握了手:“你好。”
孙小九热情握着他的手大力晃动,笑出一口小白牙:“同志,你好你好你好!!”
林场李家父子瞧见雷东川这边没事,就先回去了,雷东川反倒是自己找过去,跟他们低声说了什么,带了一点东西来,递给那个面包车司机道:“叔叔,这是我们当地的土蜂蜜,还有一个草药包,驱蚊虫特别好使,这些是我同学家自己生产的,送你,你回头用着好也给我们宣传下啊。”
他这推销得太过自然,面包车司机都乐了,接过来道:“小孩,你这做买卖的本事简直比我还厉害,我算是服了,你爸也做生意吗,这是他教你的?”
雷东川摇头:“我爸说不能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他要在这,一准让我学雷锋了。”
那司机好奇,看了他们一帮小孩又问:“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分钱?”
雷东川道:“这个不太方便说。”
司机:“……”
司机在这跟他聊了几句,还真有点想跟他交朋友,逗他道:“哎小孩,你看我多大?”
雷东川抬头看他:“得四十了吧。”他没概念。
“……我才二十八!”
“哦,我八岁了。”
面包车司机走街串巷讨生意,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么难过。但他也是真心觉得这小孩挺厉害,带头办事利落,待人接物也都像个小大人似的,听见什么话都不带怂的。
送走了面包车司机,雷东川带人开始收拾东西,把路边稍微清理了一下,又把洗衣盆洗干净了放在车斗里。他招手喊白子慕过来,拿自己背心擦了擦洗衣盆,让白子慕坐里面。
白子慕坐了一下就摇头,要出来。
雷东川问:“怎么了?”
“哥哥,太臭了。”
雷东川知道里面还有鱼腥味,但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孙小九推着独轮车,自己穿上那件白背心,背起弟弟。
他原本以为自己身上有泥点子,白子慕会排斥,但比起孙小九家的洗衣盆小朋友显然更接受他的后背,乖乖让他背着走。
雷东川叮嘱村里孩子们道:“你们以后要是摸到鱼啊虾啊什么的,每周六就跟着孙小九过来卖给那个司机,也问问他要什么,山里东西多,你们自己攒点,身上能留点零花钱。”
孙小九有点紧张,在路上还在问:“老大,你不带着我们干了吗?”
雷东川背着小孩走在一边,听见道:“我?我得回家,我妈要来接我了。”
村里的孩子听他这么说,都有些难过起来。
孙小九抽了抽鼻子,眼圈泛红:“老大,你这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要是你一直在这就好了……我们舍不得你,我也怕我干不好这买卖。”
雷东川笑道:“多大点事,等我下回放假再回来,带你们多熟悉熟悉。”
“哎!”
另一边。
公路边的李家父子还在守着摊位,现在太阳偏西,但不到点灯的时候,他们一般是不回去的。
两兄弟陪在父亲身边,李成默还在看不远处的一滩水洼,那是雷东川他们卖鱼泼出的水,还未干透。另一边的李知文也在看,他比弟弟要小心许多,看一眼收回视线,但没一会又忍不住去看,小声道:“爸,我们能不能去捉鱼?雷东川他们捉了好多啊,我和弟弟也可以的,我们回头去问一下地方,钓些黄鳝来卖……”
男人摇摇头,道:“我们不行。”
李知文不解:“为什么?我和弟弟都会捉鱼啊。”
男人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解释,前些年不让买卖,大家都不敢碰这些小本生意,生怕惹上麻烦,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黄鳝休养生息好多年,才能长得这般大,这会儿怕是已经被雷家村的这帮孩子抄了老窝,没剩下多少大的了。再来就是,他们即便有抓鱼的本事,也不能在别人村里肆意抓鱼贩卖,和雷家村的那帮孩子不同——他们终究是外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