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小院。
雷东川从外面找了一棵小苗,据说是一株月季花苗,正领着白子慕在院子里给小苗浇水。
董天硕跑过去隔着铁门敲了敲,喊道:“……子慕!白子慕!”
雷东川心里一肚子火,瞧见他拧眉道:“干什么?”
董天硕缩了一下,道:“我找白子慕,有事跟他说。”
“你跟我说一样。”
“……”
董天硕难以启齿,带了几分为难道:“我家里的事,不好跟外人说吧。”
雷东川打开铁门,拎着他后脖领子拽进来,堵在墙角又问了一遍:“你说,还是我打你一顿,你再说啊?”
董天硕哽了一下,视线看了一旁拿着浇花壶一脸茫然的白子慕,又看看前头黑脸的雷东川,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小姨今天来了,还带了一个不认识的人,那啥,我躲在门后面偷听大人说话——我奶奶和我小姨,好像把白子慕给卖了。”
最后一句声音很小,但雷东川还是听见了,他以为听错了:“卖什么?”
董天硕磕磕巴巴道:“卖,卖小孩,给了好厚一沓的钱,我奶奶收起来了。”
雷东川恨不得捂住他那张破嘴,扭头一看,果然不远处的小朋友眼里又泛起泪花,哽咽两声,手里的水壶都不要了,跑过来抱住他。
雷东川揉了揉他脑袋,哄道:“不怕,咱们就在家,他们进不来。”
董天硕比划道:“我小姨带来的那个人,铁塔似的,这么老高,比咱们这院门还高一截,我觉得这里也不安全,要不你们还是跑吧——”
雷东川二话不说给了他一脚,恼怒道:“你还敢说!”
董天硕不吭声了。
他偷偷抬眼去瞧白子慕,他小表弟这会儿哭得眼圈、鼻尖泛红,声音小小的,他看了都心疼。
难怪能卖那么老多钱。
白子慕害怕,雷东川就把他抱起来:“没事的,小碗儿,我保护你。”
雷家这时也没有大人在家,雷东川最怕白子慕哭,尤其是不怎么出声掉眼泪的小模样,一颗心都跟着揪起来,他牵着白子慕的手道:“小碗儿,奶奶去买馒头了,我带你去找她,咱们跟奶奶在一起,就没事了。”
白子慕点点头,一手跟他牵着,一只手擦眼泪,看着可怜极了。
雷东川带他出去,走了两步忽然改了主意,蹲下身道:“小碗儿,上来,我知道有个地方最安全,我带你过去。”记
白子慕趴到他肩上,小声说好。
董天硕可不敢跟他们在一起,他自己也怕那个卖小孩的男人,报信之后,就自己溜了。
雷东川背着弟弟去了派出所。
两个小孩坐在派出所走廊的长凳上,大一点的在低声跟弟弟说话,小的那个皮肤雪白,一头的小卷毛,时不时地听话点头。
小朋友长得实在太过漂亮,引起好几个女民警的注意,尤其是小孩双眼噙着眼泪,要掉不掉的小可怜模样,太容易激发人的母爱,已经有好几个女民警去给他们送了水和饼干,还有人蹲下来耐心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
雷东川护着弟弟,主动道:“谢谢阿姨,我们没迷路,是自己过来的,我来找我二叔。”
“你二叔是谁呀?”
“雷山辉!”
“哎哟,你来的不巧,他好像出外勤去省城了,要不这样,你们俩跟我去后面看看,要是他们那车还在,人就能找到。”女警站起身,招手让两个小孩跟上。
后院听了两辆巡逻警车,还有一辆皮卡车,女民警过去敲了敲车窗,里头没人。
她对雷东川道:“车还在,人肯定没走,要不你们在这等会,就这辆皮卡车,你二叔肯定上去拿东西了,一会就来。”
雷东川答应一声。
被他护在身后的白子慕也探出头来,鼻尖红红的,小声哽咽道:“谢谢阿姨。”
女警瞧着那个小卷毛身上,心里软成一团,声音都放轻了:“没事啊,你乖乖不哭,一会你们家大人就来了。”
“嗯~”
女警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她觉得刚才那小卷毛好像是一只小兔子,白白的,软软的,被欺负的眼睛红了,也不见小孩叫一声,又乖又让人心疼。
雷东川站在皮卡车那边,用手背给小孩胡乱擦了一下小脸上的眼泪,哄他道:“不怕,一会二叔就来了,我二叔说了,有困难找警察,错不了。”
白子慕点点头,他看着那辆皮卡,忽然道:“哥哥,车。”
“嗯。”
“哥哥,我妈妈就是坐车走的。”
雷东川道:“是啊,姨坐的是救护车,不是这样的,而且她去的是省城……”他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抬头看向那辆皮卡车。
他二叔要去哪儿出外勤来着?好像就是省城啊。
雷二叔搬了东西很快就下楼来了,他先把那一个纸箱子放在皮卡车后斗上,然后又检查了车况和油箱。跟在后面的是他的科长,瞧见之后还夸道:“小雷啊,还是你心细,之前那几个丢三落四的,这去省城好几趟,每回半路车子都要出点小问题。检查好了没有?好了咱们就出发吧,路上两三个小时,抓紧点,今天晚上还能赶回家吃饭。”
雷二叔笑着应了一声,上车了。
皮卡车发动声响起,轰轰几声开出了派出所的院门。
谁也没有发现,皮卡车后斗叠放的遮雨布下,鼓起来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