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原来……
哀嚎声清楚地穿过看似坚固封闭,实则可透入声音的车厢。金属敲击声与凌乱脚步声,形成一段段连续响起的清脆冰凉,清晰地破开听不清的嘲杂。
綈雅缩在角落。
她不是很清楚这数种声音代表什么涵义,但恐惧仍轻易地戳破她半封闭的内心世界。不需言明,不需思考……哀嚎声是出于人的恐惧。
同类的生命所传达的恐惧,引起綈雅心中的恐惧共鸣,如同一颗颗巨大石头在尽力平静下来的心湖,激盪出一个个的浪花。
连日来的恐惧惊慌让綈雅逐渐封闭她的内心,迟缓的反应与出于生存所做出的半被迫回应皆起因于此。
但如今在黑暗的车厢内,恐惧一波波袭来,高涨的情绪逐渐淹没了綈雅的心灵。
没有焦距的眼神有了焦距。
綈雅张大黑白分明的双眼,静静地凝视着车厢外的黑暗。被恐惧淹没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綈雅终于做出来自生命韧性的反击。
声音从多到少,直至沉寂。
所谓的沉寂并非没有声音,而是相较于刚才吵杂的对比。綈雅静静地凝视着车厢外的黑暗。
危险离开了吗?
皮靴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与深入车厢内的半个身体回答了她的问题。黑色的脸与黑色的身体探入黑色的车厢里,白色的手摸着车厢内的箱子,将箱子一个个搬开。
綈雅注视着那双白色的手。
她没有动,她不想让白色的手发现她的存在,连呼吸都放慢,细微的呼吸声藏在箱子被移动的声音里。
高亢而嘹亮、忽大忽小、持续的陌生声响突然响起,穿透车厢内,打破令人窒息的沉寂。手停了。
手离开后,是持续压抑的安静,随后响起的整齐脚步声是危险离开的信号,还是下一次危险来袭的前兆。
等待。
綈雅没有动,直到她确定沉寂一直是沉寂,是真正的沉寂时,她朝车厢口爬去。
她该如何离开这片森林……她被丢下了,还是她躲开了危险……当綈雅准备到车厢口偷看外面的状况时,一个棕发黑眼的青年脸孔出现在车厢口。
两人互望。
「贺伯特大叔,这里还有一个活人,是一个小孩。」青年转头朝另一处喊道。
皮靴踏在地上的声音急促响起。綈雅与青年同时心想:原来……还有人在。
年幼的綈雅试图作出简单的判断。
她被买走,买走她的人是坏人。
买走她的坏人不知道怎么了,然后伸手搬箱子的人出现。他们让队伍的人发出哀嚎,所以应该也是坏人?
坏人离开,现在出现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叫什么名字?」青年看着她,说了一句她不懂的句子。
綈雅睁大眼睛看着他。
青年身后出现一个和他差不多高,但是年长许多的棕发棕眼男人,他瞇起眼睛看着綈雅。
他看着綈雅,再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车厢外,再转过头看着綈雅,脸上是无奈的表情。他对綈雅伸出一隻手,再用另一手指着自己,说:「贺伯特。」
再指着旁边的青年:「克鲁斯。」
再指着綈雅,说:「你……叫什么名字?」听到同样音节的句子,綈雅忽然懂了贺伯特的意思。
她张开嘴,长时间的恐惧与压抑让她的声音低沉沙哑:「綈、綈雅。」
「蒂雅?」贺伯特发了一个类似綈雅的声音。綈雅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
「蒂雅。」贺伯特点点头,伸手拉起蒂雅,将她带出了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