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过去了,所有人都没有进展。
徐策颓然站在屋里,从袖中掏出那断成两截的簪子,静静凝望。
“紫月,你起来吧,我这就出去。”徐策似乎妥协了,他将簪子重新收进袖口,扯过墙上挂着的衣衫披在身上。
徐策一路出府门,外头车马都备好了。只是那小厮刚问了一句“将军可是要进宫”,徐策一脚踹了上去,自己上了马飞驰而去。
他奔走的方向,完全不是朝着皇宫的。
热闹的街市,从他眼角的余光中飞快地往后略过去。人潮涌动,许多达官显贵的轿子挤挤挨挨地,朝着皇城的方向挪动。徐策一人一马,成为这人流中唯一逆向的不协调的存在。
“快,快让路呀!”有臣子惊慌地喊着,吩咐身后的官眷道:“把轿子挪开!没看见那是当朝大司马么!”
他崇敬又惊慌地看了一眼飞驰而过的徐策。
还有更多的人,但凡是反应过来的,都同他一样,迅速将自家的马车驱赶到墙根底下。而按照大秦的祖制,四品以上的官员只需让路,其下的官家们,因为品阶低于徐策三阶,都纷纷跪地行礼。
这其实只是祖制而已,并未写进律法。尤其文臣之间,讲究个中庸之道,向来很少履行跪拜的礼仪,位卑的官员极少需要真的跪下去。而如今,徐策所过之处却是跪了一大片。
大家在礼仪之外,还有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
很多人低着头,不敢看这位飞驰的大将军。
因为,就是这位大将军,领着新皇的旨意,将京城里无数的高门贵族抄家、斩首、灭门。
在靖康元年的第一个春节,本该热闹的年关里,没有人会关心年货和节礼之类了。
京城里的血气似乎怎么都洗不去。
虽然,大家本该感到高兴——王侯将相、王公贵族们,只要是还活着的,多半都得到了新皇李治的恩典赏赐。但是,这样的恩典之下,埋藏的,都是化作枯骨的人。
李治和大多数皇帝不同。他的名节不保,坐在龙椅上总有些尴尬。再则夺嫡混战将王朝搅和成一锅粥,所有的问题一件一件处置起来,会相当麻烦。于是他干脆下了一道旨意。
但凡出过力、支持过他的人,即便是五皇子这样的墙头草,也纷纷加官进爵。其余乱党,不问罪过,统统处死。
只有死和活两个选择,连流放都没有。
屠杀,看似不可取,却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李治雷霆手段之下,许多质疑他登位不善的人都闭上了嘴。
比起新皇模糊的面孔,大家更怕的,是近在咫尺的徐策。
一路飞驰,徐策出了城。在出城门的时候,一位他从前的亲卫、如今已经荣升四品的城门领拦下了他,劝道:“将军每一日都要从这城门出去一趟,夜里时又失魂落魄地回来,今日是大年初一,您又要出去了?您出去了也没有用呀,夫人失踪了,咱们底下的人不都在找么,多您一个不多,少您一个不少。什么线索都断了,兄弟们是胡乱搜寻的,您出来能干什么呢?”
徐策半晌没憋出一句话,这位城门领说的的确在理。
“而且,今日是大日子,您得先敬新皇。我们都知道,夫人是为了新皇,为了天下,为了把那张图纸送出去才遭了难的,可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臣子为君王死而后已,是分内之事啊。跟您说一句不该说的,新皇如今是给徐家脸面,可等皇位坐稳了,用不着徐家了,那个时候……”
徐策听着点了点头。
“多谢,你不必担心我。”他说道:“开城门,让我出去吧。”
城门领一挥手,钢铁铸就的城门轰隆隆地掀开了。他朝着徐策喊道:“您一路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