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谢氏胸口的火都烧到了头顶。是,淡菊是她的左膀右臂,人没了,她就少了个心腹,可算是一大损失了。但此时的谢氏计较的已经不是淡菊的命了,而是自己这口气!
傅锦仪那个小贱人,她杀了淡菊!
被送回来的尸体,就是她的示威和挑衅,是她打在自己脸上的狠狠的一巴掌!谢氏的脸色变得比淡菊那张青白的死人脸还难看。
“淡菊,淡菊!”淡菊的娘,外院花圃的管事婆子冲了上来,扑在尸体边上痛哭着。其余的丫鬟也都惊恐地凑过来。谢氏身边的大管事张大勇家的抖着嘴唇,进言道:“太太,淡菊出去一趟就死了,还是死在芝兰堂的!奴婢看这事儿不简单啊,您要不要,派人去查查……”
“闭嘴!”谢氏厉喝一声:“不用查!这淡菊就是和翠云一起,吃错了东西暴病而死的!杨婶子,你是淡菊的母亲,你把她领回去!”
和傅锦仪一样,谢氏不敢查下去——既然傅锦仪能杀了淡菊,就肯定拿住了把柄。那包松子糖呢?在哪儿?
被点到名的杨婶子还趴在淡菊身边痛哭。她抬头怔怔地看着谢氏,突然凄厉地哀嚎道:“大太太,大太太!求您还淡菊一个公道啊!她这哪儿是病死的,这血都是黑的,根本就是……”
“够了,她就是病死的!”谢氏恶狠狠道:“你再说一句,我割了你的舌头!现在,你把你女儿领回去,我会给你一百两银子发丧!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让她不用在外头拔草了!从今以后,她就从三等丫鬟提做一等丫鬟,来我身边伺候!”
杨嫂子呆了。半晌,她眨了眨眼睛,将一肚子的怨愤悲戚硬生生压了下去,俯身将淡菊的尸身抱在怀里。
不追究,就不追究吧……主子都发话了,她一个下人,能做什么?谢氏开出的条件不是不丰厚,一百两银子啊,那是她三年的俸禄。还有她的小女儿,能够顶了大女儿的缺了。
杨嫂子很快在四周婆子的帮衬下,领了尸体回家。筋疲力竭的谢氏扶着额头,一阵头晕。
呵,她杀伐果断,不留情面地毒杀了翠云。可结果呢?傅妙仪那个死丫头不知怎地发现了她的动作,而后也干脆利落地杀了淡菊!
谢氏怒火冲天,甩袖回屋就砸了一只青花瓷碗,连送过来的早膳都没有吃。
***
翠云死后,芝兰堂里的下人们似乎更畏惧傅锦仪了,
面上看着,翠云的死和傅锦仪没有半点关系,但很多人想着那日傅锦仪提拔翠云时候的亲切,再想着翠云的死相,就隐隐觉着这八姑娘不是个简单的。
好在傅锦仪平日无事的时候,那真是好脾气,对待下人们比旁的主子都宽容很多,赏赐起来也大方。大家都觉着这八姑娘还算是个好主子。
一转眼到了五月份。傅锦仪的伤好得很快,已经能随意出门而不会被牵动伤处。
恰好,在端午节过后不久的五月十九日,便是傅老太太六十二岁的寿辰。
因着不是整生,傅老太太没打算大操大办,不过宴请了本家的亲戚们和京城交好的人家并傅守仁的几位同僚家眷。因着老太太喜欢听京戏,彼时照例在景和院前院搭了戏台子,台下摆筵席,众人听曲作乐。
傅锦仪是由十几个丫鬟伺候着过来的。虽然吊着胳膊的样子很不方便见客,但傅老夫人还是再三嘱咐了要她早早前来。
傅老夫人的意思是,她如今可不是个默默无闻的庶女,而是整个傅家身份最高、将来要为支撑家族出一份力的大房嫡女了。她此前几乎没参与到京城贵族的交际圈里去,谁都不认识,将来又如何说亲事呢?身为傅家嫡女,这亲事可不能随意糊弄。她也十二岁了,长辈需要给她打算了。
傅锦仪听着老夫人这般打算,只觉得眼眶发酸,心道:老夫人对自己的疼爱,和从前对待傅华仪何其相似。或许真应了老夫人所说,她总觉着自己和傅华仪是有些像的。傅华仪蒙羞而死,老夫人面上不能显出悲伤,心里怕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吧,这才想寄情在自己身上。
傅锦仪过去时,景和院里已经渐渐热闹起来。家中谢氏和二太太、三太太几个媳妇忙着张罗琐事,而因着操办寿辰,那因为女儿断了腿焦头烂额、还被老夫人敲打地抬不起头的谢氏,倒跟着沾了几分便宜。她此前在锦绣苑灰头土脸地,如今为了装点门面,傅老夫人也不得不让她穿戴妥帖了以长房媳妇的身份接引宾客。
丫鬟们将傅锦仪引进里屋碧纱橱,里头有好几个身份不俗的夫人正围着傅老太太叙话。傅锦仪被扶着进来,没法子行礼,只能勉强屈身问安。便有夫人笑道:“这就是世家伯母府上那位病了好些年的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