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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2 / 2)

秦舒把宝儿抱起来,见她小脸红扑扑的,亲了一口,笑:“宝儿,有没有想姑姑啊?”

宝儿趴在秦舒肩上,扯着一缕头发:“好香啊,姑姑。”

三个人进了院门,哥哥从厨房出来,嫂子正在织布,都是吃了一惊:“怎的突然家来?”

秦舒往房间里瞧,见只买了一架织机,正织了半匹布料。

嫂子端了水来,问:“妹妹这次能住几天?我们本想着请几个织户来织布,想着同你商量商量。”

几个人往上房坐定,秦舒这才把放身契拿出来:“府里主子放我身契,叫我出园子了。”

家里几个人都替秦舒高兴:“这下好了,咱们一家子团聚,不用分离了。”

只老娘发愁:“也不知园子里的主子做什么,一下叫留下,一下叫出来的。好好的一桩婚事都毁了,凭儿明年就满十八了,这短时间上哪儿去寻摸一个好女婿来?倘若叫官府去配人,哪里有什么好人?”

哥哥并不担心:“妈放心,现在官府管得也不严,再不济使了银子,总能宽限一年半载。像妹妹这样的人,哪里愁嫁?她的绣活,有名的绣娘都赞呢?妹妹今儿家来,是咱们家的大喜事,咱们好好整治一桌酒菜来吃。”

说着,哥哥嫂子两个人往街上去,买了鸡鸭鱼肉来,整治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买的酒是甜甜的米酒,并不醉人,秦舒喝了几杯,直到月中,这才各自散去。

秦舒她老娘叫了她过去,从箱子里拿出个小木盒:“丫头,这里都是你历年拿回来的,我都替你存着,本想做嫁妆的。只你哥哥说,哪有用自己妹子的钱做嫁妆,你的嫁妆都他来出。上次那些金银首饰,当了三百两,上回去府里,老太太放我身契的时候赏了八十两,又给了一百两银子叫出去做营生,如今都在这里,一并交与你,叫你自己收着。”

秦舒拿着这些银票,看着面前的妇人,五十多岁,在这个时代不算年轻了,对于自己而言,虽非生身母亲,却有养育之恩。

她老娘依旧絮絮叨叨:“这些钱都是你自己的,谁也别想打这个主意。你嫂子有些抱怨,受了她娘家的挑唆,也不想想这一家子不都是全靠你了。你这些都是你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秦舒把钱接过来,笑笑:“嫂子耳朵软,我是知道的,她待哥哥好,孝顺您老人家,这我也知道。这个钱,我自然会拿着,将来做什么营生,我在园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以前借着老太太大丫头的身份,也结识了好些绣娘,布庄的掌柜,总是有门路的。虽不能大富大贵,也能够衣食无忧。”

她老娘听了,点点头,晓得自家女儿是个有本事的,又支支吾吾,拐弯抹角的问:“园子里犯了什么事情?叫人赶出来了?老太太那日又给我身契,又赏银子,这可是府里姨娘的份额,便是到底有没有伺候主子?若是没有,我明儿去问问你姨母,这门亲事总还有余地的。”

秦舒并不好说的太明白,想了想道:“虽还是完璧之身,但是也不算没有伺候主子,姨母那里就别再去,总归是我们对不起人家。现在再去,很没有意思。”

她老娘点头答应了,只说明日寻了媒婆来,早日相看起来,免得到了官府的期限,叫胡乱配人。

第19章 贺九笙 这个好说

第二日一早,一家人用过了早饭,哥哥往铺子去照看,老娘带着宝儿,嫂子织布,各有各的事情要做。

秦舒身上带了银子:“我出门去寻徐嫂子,我以前定了几架织机,现在去瞧瞧,还去瞧瞧以前相熟的绣娘。晚饭未必回来吃,哥哥嫂子不用等我。”

按照她老娘以前一贯的作风,必定是要跟着去的,就怕秦舒乱花钱,这回却十分爽快:“那成,你去看看。我也去官媒婆家瞧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后生。”

秦舒出得门来,往相熟的茶馆里买了他们家的点心,见茶馆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常,问了小伙计:“这是做什么,生意这样好?”

那伙计十二三岁,机灵得很,当下招揽秦舒进去:“姑娘不知道,现如今我们茶馆里的先生往杭州去了一趟,学了个新书,讲的是当朝集英阁大学士贺九笙在江南开海禁,办市舶司的故事,现在人人都来听,每日里直到宵禁了才散去。”

贺九笙?秦舒从老太太口中,听过这个名字,只晓得这是一名女官,具体是几品官倒是不知道。但是想来既然是集英阁大学士,那品阶想来也是不低的。

她一时来了兴致,提了点心往里边走,小伙计赶忙给她安排了一处地方,擦了擦桌子,请她坐下:“这一桌都是女眷,你们也方便。”

秦舒放眼一望,见这里听书的,虽然是男子占大多数,但是也有些女子,包房里的瞧不见,只这大堂的便有四五桌,间或一些随了自家丈夫出来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听书的女眷竟然不下二、三十人。

秦舒暗自诧异,自己在深宅大院里,久久不出来,不晓得外头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还只当寻常女子并不上这些地方来。

小伙计打量秦舒是头一次来,念快板似的念:“一份鸭掌十五文,一份瓜子花生八文,一份茶点十二文,一杯清茶五文,要想喝别的茶也有,姑娘要些什么?”

秦舒道:“来一杯茶就行。”说罢,递过去五文钱。

小伙计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另外的茶博士上来点茶。

秦舒见那茶博士一双手每个指甲里都是黑垢,便把那茶放在一边,喝不下去。

旁边同坐的女子告诉她:“你下次来听,不用喝茶,只听书不喝茶只用三文钱就行了,这五文钱的茶是陈年的旧茶,差一点倒不怕,只怕是发了霉的。”

秦舒谢过了好意,便听得惊堂木一拍:“正所谓,十年寒窗苦,殿前琼林宴。青史几行泪,北邙野草高。今日我们讲的是集英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贺九笙贺大人牧野杭州的故事,上回我们讲到上海粮食短缺,一石大米竟然涨到七两银子,一府的人饿殍遍地,一时间不知饿死了多少……”

秦舒听得津津有味,概括下来与当时新中国刚成立的时候上海粮食危机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是当地的大户商家联合起来,欺负这个刚刚到任的贺大人,囤积居奇,谋取暴利。只这个贺大人手段高超,不仅仅平息了这场粮食危机,还利用差价赚的盆满钵满,赢得彻彻底底。

那说书先生这样一说,下面的人都讨论起来,有人说只怕贺大人赚了不只一百万两银子,有人就站起来反驳:“这可是说少了,我远房表舅十年前正好在贺大人手底下当衙役,那年贺大人论功行赏,便是他这样的三等的衙役也得了三百两银子。这样算起来,恐怕远远不止一百万两银子……”

有一位耄耋,清了清嗓子道:“我前日翻看旧时的邸报,讲上海市舶司当年押解进京的银子便有五百万之多……”

秦舒坐在楼下听得津津有味,不料楼上一个人也冷冷注视着她。

且说这头,陆赜叫了江小侯放了秦舒身契,自己在书房看书,他一时觉得父子都看上一个女子,实在不妥,一面脑子里不时闪过秦舒哀哀怨怨的眼神。又叹气:她说的本也没有错,她是奴婢,又如何拒绝。

坐在书房里,犹豫不定,又想她依然算服侍过自己,出了园子也嫁不了人。正想着,这丫头只怕要来求自己,到时候美人垂泪,如何铁石心肠?

正胡思乱想着,有人推门进来,本以为是那个丫头进来哭泣求情,却是回事的江小侯:“回爷,已经将身契给了凭儿姑娘,她已经收拾包袱出园子了。”

给了身契,便立刻出去,这本是自己的吩咐,可是陆赜听见这样的话,却发了怒:“混账东西,不先来禀了我,就发了身契?”

可这怒气实在没有道理,本也是自己吩咐的,不必再来禀告。

陆赜深觉失态,挥手叫人下去,心里道:这丫头别的倒也罢了,如此乱自己心绪,是断断留不得的,打发了也是好事。

这日,旧日金陵师友邀约,陆赜赴宴归来,在马上便一眼瞧见秦舒一袭碧衫子,同那小伙计说说笑笑进了茶馆。

陆赜下了马,上了楼上雅座,见那丫头竟然听书听得津津有味。一个卖花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进来,那丫头竟然从荷包掏出来钱来,买了一枝花插在头上。

可见昨日什么哀哀之情全是假的,那日说什么一时糊涂了,见着自己便说不出来辩白的话,也全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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